牧天祥想起了昨天去見沈夭夭時問她的一句話。 他問:“人犯錯了還能被原諒嗎?” 沈夭夭想了一會兒,才仔細地回答他:“可以,但是民女覺得得分人。有的人天生是惡人,他們的惡是刻在骨子裡的,像無心。有的人生性善良,只要意識到自己錯了,就值得被原諒。” 可牧天祥卻覺得,有的錯可以被原諒,但有的錯,犯下了就是一輩子的悔恨與自責。 斯人已逝,談何原諒? “我兒,回到父皇身邊,陪父皇走完最後一段路。”牧天祥看著自己的孩子,頹敗灰白的眼珠間或迸發出一抹希望的亮光。 牧星野淡淡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沉默良久,終於出聲:“好。” “你的藥不要喝了,我讓廖老頭替你看看。”牧星野用內力隔空打碎藥碗,雲袖一甩出了門。 “走吧。” 沈夭夭在門口等他,他拉起沈夭夭的手,不急不緩從原路返回。 也許,母親並沒有怪他。 他心裡明白母親對他的感情,只是礙於面子不肯開口,但母親又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 馮家勢大,太后親自挑選自己的侄女馮採華入宮,本是內定的皇后人選,奈何半路突然殺出來個陶璇雲,太后和馮採華自然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母親不過是侍郎家的小女兒,如何能跟在朝中舉重若輕,延續好幾代的馮家相提並論? 祖父在官場上屢屢被打壓,母親在宮裡的日子也不好過。 無心從中作梗,手裡捏著各大官員的把柄。朝中關係盤根錯節,不是父親思念成疾無心朝政,而是他被架空了權利,幾乎成為一個傀儡。 如此夾縫中生存的情況下,當年那場大火,母妃若還活著,那後面死的人,可就不止她一個,怕是連父皇都要跟著遭殃。 母親用她的死換來了父親的安危。 牧星野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但是他可以猜出來個大概。 母親沒打算帶著他一起死,把自己交給花姨後就準備安然赴死,沒想到花姨卻半途折返回來,兩個人後來都沒出來。 歸根結底,不過是父皇無能,護不住母妃罷了。 牧星野垂眸,遮住了眼底的萬千思緒。 景和三十年夏,身體抱恙一向無心朝政的皇帝忽然精神矍鑠,容光煥發地出現在朝堂上,不僅如此,他還帶回一少年,說這是他與雲妃的親骨肉,要立此子為太子。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壽王牧安澤臉色陰沉,眼神不善地盯著兩人看。 無數元老重臣紛紛下跪請旨,請求皇帝收回成命,說此子來歷不明,理應確定其是否為皇家血脈再做定奪。 更有甚者,說此人乃是禍亂朝綱,毀滅大晟的不祥之人,撞柱明志要求皇帝收回成命,可都被皇帝一一回絕。 鮮血灑落養心殿,皇后不顧殿前失儀,衣釵散亂地衝到朝堂上,大罵此子為野種孽障,被皇帝斥責,剝去華服禁足宮中三個月。 皇帝一改往前散漫無謂的態度,筆鋒凌厲,運用鐵血手迅速解決了那幾個領頭鬧事的。 你們不是長跪不起嗎?好,那就去外面烈日下暴曬三天三夜。 你們不是撞柱以死明志嗎?好,那就把這幾個準備撞柱的全殺了。 你們不是逼朕不來上朝嗎?好,那朕就免了你們的官職,以後再也不必來了。 眾人得了壽王和皇后的好處,本是裝裝樣子想以此脅迫皇帝,沒想到皇帝壓根不給他們虛晃一槍的機會,直接釜底抽薪,把他們的後路都給斷了。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從宮裡鬧到宮外,百姓們都在議論這件事,但卻無人對此有異議。 外戚把持朝政時,民不聊生,賦稅嚴重,百姓們對此積怨已久,巴不得皇室中的外戚趕緊倒黴,將政權放給他們心繫民生的陛下。 皇后一派的人在家裡本準備等著看笑話,沒想到幾天過去了,百姓們對這件事不僅沒意見,皇帝那邊更是沒有一點要叫他們回去的意思。 這下他們坐不住了,腦袋活絡的開始找人打探訊息。 他們一番打聽之下才知道,皇帝不知從哪裡網羅的人才,幾乎是在他們走的當天就把空缺給補上了,有的甚至還是他們曾經的下屬。 這可把他們氣得夠嗆,就在他們第二天準備集體聯名進宮去找皇帝算賬時,睡覺當晚,這些人卻神不知鬼不覺被人取走了項上人頭,死時無聲無息,屍身直到第二天才被家人發現。 不過兩天時間,皇帝運用鐵血手腕,將那些風言風語的言論給平息掉,強硬地把牧星野安插進朝堂。 朝廷勢力來了個大洗牌。 三天後,朝堂之上。 牧天祥坐於上首,神情嚴肅地一一掃視大殿廳堂,聲音渾厚,擲地有聲:“眾位愛卿若無異議,朕便將這太子之位傳於三皇子了。” 牧星野穿著皇子服飾,月白色外袍繡著金色紋路,腰帶上纏著一抹上好的羊脂玉,他神情寡淡立於下首右側,和左邊一身紫衣,眼神陰鷙的牧安澤形成鮮明對比。 “陛下,老臣認為此事不妥。” 就在眾人垂著頭無人講話時,德高望重的刑部老尚公羊白突然越眾而出。 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