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起,車內略微沉寂的氣氛被徹底所擾。
鳳瑤下意識的轉眸朝顏墨白望來,卻見他滿面從容,雖面色未有任何不妥,但那雙平和幽遠的眼睛,卻突然稍稍挑了眼角。
僅是片刻,他不曾回話,然而修長的指尖,則極為緩慢平靜的朝身邊的簾子一撩,隨著簾子逐漸被他的指尖撩起,車外的陽光,也順勢朝著簾子掀開的縫隙徹底的灑了進來。
鳳瑤一言不發,目光朝著車簾外一掃,卻見車外一側,空空如也,而顏墨白則稍稍側身,極是平緩的伸頭朝外瞥了一眼,卻也僅是一眼,隨即便回頭進來,修長的指尖也順勢鬆了簾子,薄唇,也逐漸而起,幽遠無波的出聲道:“繼續策馬往前,誰人膽敢自不量力的攔長公主與本王車駕,誰人若是撞死了,自也是,自找。”
幽遠平緩的嗓音,無波無瀾,甚至,語氣中的溫潤隨和之意,竟也是半點不帶。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陡然變了幾許償。
這顏墨白鮮少如此不近人情的言話,曾也記得,有次她與顏墨白外出去城郊探望災民之際,那時,車行於市,面對百姓熱絡的攔道,顏墨白也是滿面溫和,清風儒雅的應對,怎如今同樣是有人攔路,她竟表露得如此決絕了?
思緒至此,鳳瑤面色也跟著沉了下來,此番也不用多做思量,也知此際那攔車之人,定也是極為特殊了。
一時之間,坐下的馬車竟也逐漸開始搖曳,鳳瑤瞳孔一縮,當即開口而喚,“停車。”
嘶啞的嗓音,短促威儀。
奈何這話一出,馬車卻仍舊緩緩往前,不作分毫停留。
瞬時,鳳瑤陡然反應過來,這駕車之人乃伏鬼,而這伏鬼也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露過,他只聽顏墨白一人之令,是以,此番她呵斥停車,那伏鬼定也是不會聽入耳裡。
一時,她驀的轉眸朝顏墨白望來,滿目威脅,“讓伏鬼停車!”
顏墨白眼角微挑,平和溫潤的觀她,卻是並不言話。
鳳瑤心生起伏,凝他片刻後,心底也終歸是全然放棄,隨即足下一動,整個人正要朝前方車簾處挪去,卻也正這時,顏墨白瞳孔微縮,面色微變,竟也是恰到好處的伸手而來,穩穩的扣住了鳳瑤胳膊。
“停車。”
未待鳳瑤反應,他那幽遠無波的嗓音已是道出。
剎那之間,馬車驟然而停,鳳瑤正要隨車慣性驀的朝前傾斜而去,奈何手臂卻被顏墨白猛的用力一拉,瞬時,她身子陡然後退,竟也是,穩穩的撞在了顏墨白懷裡。
一時,後背磕上了他的胸膛,略微磕痛,竟也能感覺到他略微的瘦骨嶙峋,待得她眉頭一皺,回頭朝他望來時,則見他突然朝她勾唇一笑,溫潤柔和的道:“長公主要讓微臣停車,與微臣說便是,何來親自要動作,要去逼停伏鬼。”
鳳瑤頓時被他這話一噎,心生微愕與暗惱。
他這話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似是正派得緊,如此說來,她姑蘇鳳瑤方才那句呵斥他停車之言,難不成都是空氣?
思緒翻騰搖曳,鳳瑤面色越發冷沉,卻也正這時,車外不遠,突然揚來了一道柔膩委屈的嗓音,“長公主,攝政王明知柳襄在前,卻還要吩咐人策馬,攝政王之意,無疑,是要撞死柳襄,草菅人命。望長公主,為柳襄做主。”
柔膩的嗓音,委委屈屈,然而若是細聽,卻也不難聽出那語氣中夾雜著的風月與酥骨。
這話入耳,鳳瑤瞳孔一縮,眉頭也順勢而皺。
這幾日被尋找幼帝與大婚之事所累,是以思緒被這些事層層所擾,無暇去關注其他,但如今這柳襄嗓音突然入耳,她才莫名的回神與悵惘開來,只覺,這些日子以來,她身為大旭的長公主,似是當真荒廢與錯過了許多。
一時,心底驟然發空,頭皮,也層層發緊,甚至乍然之間,只覺貼在她脊背的顏墨白的胸膛,竟也,莫名的涼薄了起來。
她瞳孔驟然而縮,不曾太過耽擱,當即轉眸再度朝顏墨白望來,剎那之際,卻方巧迎上了他那雙略微複雜的眼。
奈何,兩人目光也僅是對上一眼,顏墨白便如變戲法一般,瞬間恢復了眸中的溫潤與從容,隨即悠然平緩而問:“長公主此際,是要有心與柳襄敘舊?”
鳳瑤並不打算拐彎抹角,唇瓣一啟,低沉嘶啞而道:“讓伏鬼將簾子撩開?”
顏墨白並未言話,靜靜觀她,似是觀得極為認真,彷彿要徹底的看入她的瞳孔深處,看入她的內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