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裡,顏墨白能威儀大氣,也能懶散悠然,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是囉嗦的話癆。如今倒好,這廝今日的話,竟比昨夜還多,竟還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嘮嘮叨叨,瑣瑣屑屑,這一頓午膳,就全然在他的散漫隨意的閒聊中渡過。
午膳完畢,家丁過來撤走了碗盤。
顏墨白與鳳瑤一道上榻小憩,這回,他終於不閒聊了,反而像是累了一般,將鳳瑤自然而然摟在懷裡便睡了。
鳳瑤側躺在他懷裡,耳郭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胸腔內那略是沉穩的心跳,一時之間,竟是心神清明,並無半點的睏意。此番全然靜下來,便開始忍不住思量今日所有之事,卻又不得不說,今日雖在閒散之中渡過,但無論是顏墨白的撫琴摘花,還是顏墨白突來的話癆之性,都無疑是極為反常。
遙想往日的顏墨白,溫潤風華,清透雅緻,說話大多都是點到為止,何來會如今日這般,似有無盡的話想與她說完似的。
越想,便越是睡不著了,索性便也全然放棄小憩,僅是靜靜的側躺在他懷裡,努力的平心靜氣,聽著他胸腔內沉穩的跳動。
他該是累了,是以才會這麼快就睡著,只是這廝貼在她身上的雙手依舊冰涼,連帶懷抱也略是冰涼,哪有半點的正常溫度。
顏墨白睡得極久極久,久得鳳瑤側躺著身子發麻,他也不曾醒來,直至那些從窗外投入的光斑消失不見,冷風自窗戶不斷灌入之際,他才緩緩從睡夢中醒來,漆黑的雙眼極為難得的惺忪朦朧,瞳孔找了半天才定焦在她臉上,待將她瞧清後,便就勾唇溫潤的笑了。
這種笑容,無疑如初升的旭陽,和煦得難以言道。
鳳瑤怔怔的望他,一時之間便就忘了回神。
整整一個下午,便在顏墨白的沉睡中渡過,待得兩人自榻上起身,時辰已是黃昏。
閒散的在院中隨意走動之後,便又歸得東屋用了晚膳,而後,天色便全數黑沉了下來,屋內燭火搖曳,梅香幽幽,氣氛沉寂。
顏墨白與她坐定在軟塌,品茶閒聊,只是這回,他話題已並非太多,反倒是面上隱約有些蒼白病態,縱是睡了一下午,卻仍是面露疲態,掩飾不住。
鳳瑤心有擔憂,有意勸他早些休息,他則勾唇笑著搖搖頭,隨即親手將鳳瑤頭上的木簪抽下,開始拔了匕首一點一點的在木簪簪頭那還未全然成型的簪花上雕刻。
燭火搖曳的光影打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了一方閒和溫暖的氣氛。
鳳瑤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他,聽著他的閒話,看著他一點一點的在簪花上雕刻,心頭莫名的越是不安。
許久之後,簪花終是被他雕刻完成,雖不是極為精緻,但也是刀法講究,極是特別。
那像是一朵梨花,別緻清雅的梨花。
甚至左看右看,無論怎麼打量,那花都栩栩如生,的確是梨花無疑。
她怔了一下,目光緊盯著簪花,忍不住低聲問:“怎就雕了一朵梨花?”
梨花雖清透潔白,但她著實有些不喜‘梨’這個音韻。梨,離,二者同音,如今在這亂世之中,聽著著實是有些不詳與晦氣。大抵是她這些日子神經太過緊繃,是以才會如此古板偏激,連字面的讀音都要計較,也只因心頭的確緊張面前這人,緊張如今的局勢,是以,才會如此容易的躁動與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