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漸逐漸的開始發呆,一呆便是半日,任誰都無法將他喚出神來。
伏鬼與許儒亦擔憂之至,輪番相勸,卻不得任何效果,便是贏徵也來相勸,也只能偶爾讓顏墨白稍稍回神,其餘之時,全然徒勞。
滿宮上下,憂心重重。
氣氛壓抑。
無奈之下,伏鬼開始飛鴿傳書於大旭,差人邀悟淨方丈即刻前來。
悟淨還未趕至大齊,除夕之夜便到了。
齊國國都上下,喜紅成片,煙花炮竹鱗次櫛比的響著,孩童大人在街上嬉笑的追逐著,熱鬧成片。然而顏墨白似是不曾覺察一般,整個人孤單的坐在王宮的閣樓之上,空洞的雙眼俯視著宮外那些炮竹焰火的光芒,發著呆。
許久許久,三更全然而過,除夕的熱鬧嘈雜之聲,才終於消停了下來。
此際,周遭終究恢復了夜深人靜,冷風呼嘯,一切的一切,再度恢復清冷,悽悽冷冷,似是毫無半點的溫度。
閣樓上,早已快化為雕石的顏墨白,終於幾不可察的顫了顫眼,極緩極緩的回頭過來,朝伏鬼道:“齊王宮外,可有放花燈的大湖?”
這是這麼久以來,顏墨白第一次開口說話,即便嗓音嘶啞得格外難聽,但卻讓伏鬼忍不住熱淚盈眶。
“有,有!皇上,離這齊王宮不遠,便有座錦龍湖。皇上此際可要去那錦龍湖放花燈?”伏鬼哽咽著顫聲問。
顏墨白點頭。
伏鬼急忙點頭,迅速差人去準備花燈與車馬,待得一切完畢,才踏步上來本要攙扶顏墨白,奈何顏墨白已主動起身,雙腿僵硬踉蹌的朝前走了兩步,似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步來,扭頭朝伏鬼道:“將贏徵與許儒亦喚上。”
夜色深沉,氣溫也降了不少,迎面而來的風,簌簌發寒,仍也是有些凍人骨頭。
此番出宮,顏墨白並未帶太多護衛,輕裝而行。
待抵達錦龍湖時,因著夜色太晚,湖邊已無任何遊人,甚至連周遭的攤販都已全然收攤,毫無人煙。
而那偌大的錦龍湖內,此際卻綴滿了花燈,那些花燈隨著湖水的波瀾搖搖晃晃,爍爍而動,極是壯觀。
這番場景入得眼裡,百里堇年與贏徵皆有些心情低落,雙雙都是不約而同的回憶起了當初大旭京都時的花燈節,遙記當初的東湖之上,鳳瑤還在許明淵的畫舫上與樓蘭的尉遲雪蠻打過架。
如今,時過境遷,花燈猶亮,奈何故人已是無蹤。
伏鬼早已差人提前準備了畫舫,幾人下得馬車後,便在湖畔站了一會兒,而後逐一踏上了畫舫。
畫舫內,早已點好了燈火與暖爐,角落中的檀香也正泛著幽幽的青煙。氣氛幽密沉寂,顏墨白與許明淵贏徵二人靜坐在畫舫內的雕窗邊,目光一直落在窗外湖面的重重花燈,一時之間,回神不得。
百里堇年神色微動,與伏鬼對視一眼,隨即按捺心神的低聲提醒,“除夕之夜了,年年歲歲在今朝。皇上可要放放花燈,將新年的願許了?”
這話一出,顏墨白才稍稍回神過來,目光朝許儒亦掃來,僅道:“不急。”說著,目光朝贏徵望來,“徵兒與伏鬼先去放花燈可好?”
贏徵猝不及防一怔,神情略是詫異與彆扭。
這是顏墨白第一次喚他‘徵兒’,以他皇姐的口吻來喚他‘徵兒’。縱是心有不慣,但彆扭一番,眼見顏墨白麵色白得似層紙一樣,贏徵眉頭一皺,終究是默默將這稱呼承受了下來,隨即也未耽擱,循著顏墨白的話便緩緩起身,與伏鬼一道出了畫舫。
待得贏徵二人離去,畫舫內便徹底的靜了下來。
許儒亦抬手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盞熱茶,其中一盞遞到了顏墨白麵前,待得顏墨白抬手接過,他才低聲問:“皇上可是有話與微臣說?”
顏墨白並未言話。
許儒亦輕飲了一口茶,兀自等待,卻是半晌之後都未等得顏墨白回話,便暗自嘆息,目光順著雕窗朝外落去,極是無奈而又認真的道:“軍中上下,皆在擔憂皇上,望皇上體恤己身。”
他忍不住勸了一句。
卻是這話一出,顏墨白極為難得的回了話,“軍中上下之人擔憂朕,皆是他們自己之事,與朕何干?”
他嗓音極其的幽遠沉靜,猶如一潭死水,無波無瀾。卻是這話入耳,許儒亦怔了一下,面色也稍稍而變,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
正待這時,顏墨白的指尖捉了茶盞,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漫出了半分幽遠苦澀的笑,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