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嗓音極是熟悉,入骨入髓,此番就這麼突然鑽入耳裡,剎那之間,似是內心所有鬱積著的不安與焦灼驟然鬆懈,心頭巨石徹底落地,大起大落之後,僵硬的兩腿,陡然開始莫名的發起顫抖來。
百里堇年滿目哀涼,目光朝鳳瑤落來,僅是將她掃了一眼,便已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不曾再望。
鳳瑤早已是滿目溼潤,眼睛酸澀不堪,一道道熱淚抑制不住順著眼眶滑落。大抵是因她一直立在原地不動,壓抑厚重的氣氛裡,那巷道最裡的那間牢房內再度傳來一道低喚,“鳳瑤?”嗓音依舊平靜得不像話,但卻又像是壓滿了起伏的情緒,似是隨時都要宣洩開來。
只是最終,他不曾真正將情緒宣洩開來,而是這一聲落畢之後,他便再未喊話。
鳳瑤強行按捺心神,發僵的兩腿開始逐漸前行,此番滿腦滿心都裝著的是顏墨白,是以不知不覺間,竟也抑制不住的忽略了百里堇年,僅是獨自一人,僵硬的踏步往前,卻又待走了幾步後,心口又突然一急,整個人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頓時卯足了勁兒的朝前奔去。
她速度極快,片刻便已跑遠,徒留百里堇年孤零一人立在原地,滿身也微微的發著顫,腦袋也稍稍而垂,任由略是凌亂的頭髮遮蓋了半張臉,令人看不出他整張臉的表情來。
他渾身上下,早已疲憊不堪,周身的傷口,也因太過麻木而感覺不到疼痛了,只是如今滿身破敗,本以為自己會一心想著報仇,其餘之事皆不會有任何在乎了,但此時此際,他終究還是羨慕了,甚至,心頭抑制不住的空蕩了。
若是此時此際,也能有一個女子能這般心疼他百里堇年,擔憂他百里堇年,此時,心頭自也不會太過辛酸,更不會太過空蕩。他百里堇年這一生啊,走得太過不易,生存之艱,如今臨死之際,破敗掙扎,卻終究,無人來在意,無人來疼惜。
似如天地萬物,僅存他一人。孤零零的,直至被無情的命運徹底吞噬。
他目光也越發的不穩,強行鎮定,不願將滿心的悲涼與落敗全然表現出來,他僅是深吸了幾口氣,強行穩住雙腳的往前,一點一點的朝前挪著,卻是剛走兩步,便開始氣喘吁吁,連帶呼吸都有些困難。
鳳瑤則早已是注意不到百里堇年了,足下越發加快,直朝巷子盡頭的牢房衝去,而待終於站定在那牢房外,才見這處牢房並非如方才見過的那些牢房猙獰髒膩,反倒是地面竟是鋪著上等地毯,紋路別緻,全然不似其餘牢房那般黴味叢生的乾草鋪就,甚至這牢房之中,不僅有床,有軟塌,有圓桌圓凳,甚至角落裡,竟還有兩隻火苗正旺的暖爐。
如此牢房,各種擺設皆是一應俱全,哪裡像是真正的牢房。若非此處的確是處於極樂殿的地牢,且周圍的牢房皆是關押著不少人,倒也會全然讓人心生錯覺,只覺這地方哪裡是牢房,明明是略是奢華的屋子。
鳳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卻也無心就著牢中各處多加打量,略是發僵的目光也徑直朝牢中那正坐在軟塌的人望去,瞬時,本是溼透的雙眼,此際越發抑制不住的酸澀。
只見那坐在軟塌上的人,依舊是渾身瘦削,只是滿頭的墨髮未束,而是全然的披散,順滑如瀑,極是驚豔。只奈何,他面色卻染著幾分蒼白,眼睛雖彎彎帶笑,看似清風儒雅,實則,則是那雙眼睛裡抑制不住的帶著疲倦,連帶笑容都略微勉強,甚至他那滿身的白袍,此際早已染了一闕泥濘,甚至袖袍之上,也微微破開了一條口子,鮮血染上了整個袖子,突兀刺目。
他受傷了。
鳳瑤滿目瞭然,強行將濃烈的酸澀之意壓住,低啞而喚,“墨白,你可還好?”
他笑容溫潤從容,似無半點疼痛,整個人依舊是淡定之至。
“我無事,你怎來了?”他問得自然,語氣溫柔如舊,雖言道出來的是問句,但語氣中則不新增任何詫異之感,彷彿是一種風雨過後的沉靜無波,又更像是一種心意相通的默契。
只是這話入得鳳瑤耳裡,鳳瑤卻是不信的。
怎會無事。袖袍都破開了,都染血了,怎還會無事。
奈何心底萬般心疼,卻是強行按捺著心神,不曾在他面前表露悲痛,僅是略是勉強的朝他點頭,而後垂眸下來,足下越發靠近牢房的木欄,而後一言不發的開始敲著牢門的鎖。
“鳳瑤,這地牢中的所有鎖,皆非尋常之鎖,用蠻力敲擊,打不開的。”鳳瑤動用猛力的將鎖連續敲擊幾下,奈何門鎖分毫無恙,全然未被撬開,則是這時,顏墨白突然朝她道了話。
鳳瑤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