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極是厚重認真。
待得嗓音一落,他便垂頭下來,不再言話。
顏墨白滿目幽怨,清俊的面容淡漠無波,沉寂一片。
然而即便外表極是平靜,但心底深處,終還是再度掀了幾縷波瀾。
他也未再言話,心思搖曳起伏,更也無心言話。
兩人便這麼一聲不吭的往前,兀自沉默,待得抵達主帳前時,顏墨白才稍稍駐足在帳口,脊背挺得筆直,突然幽遠無波的道:“你之心思,朕自然明白。只不過,你並非朕之奴僕,而是朕之左右手,朕從未想過要你來守候,而是要與你一道並肩作戰,馳騁疆場。你隨朕一道出生入死多年,朕最是不願你有朝一日會死在朕手裡,朕對你的期望與當初一致,願你我馳騁並肩,狼煙角逐,待得天下徹底大安,大計而成,那時,朕自會對你加官進爵,讓你後生無憂。”這話一落,不待伏鬼反應,他已稍稍抬手,掀開帳門便踏步進入。
待得帳門徹底落下,掩蓋住了帳內的所有光景,伏鬼這才回神過來,雙眼微顫,連帶刀疤橫亙的面容上,一派自嘲悲涼。
他伏鬼,也是有心馳騁疆場,有心狼煙角逐。
只可惜,打鬥與拼搏,終還是比不上自家主子的性命與安好。他伏鬼自打被自家主子救下,便是為自家主子而活,是以,他不在意什麼大計拼鬥,他只在意自家主子的安穩。如此,無論自家主子對他期許如何,他許是都會讓他失望的,甚至,一旦情況允許,他還是會違逆他的本意的。
他伏鬼不怕死。他只是怕,自家主子會仇恨加身,自行魔怔。他也不怕天下生靈塗炭,處處皆成獻血煉獄,他只怕,自家主子會成親自造成這天下煉獄的罪魁禍首,從而,再受天命的懲處,不得善終。
思緒層層幽遠,伏鬼雙腿僵硬,整個人猶如冰雕般立在寒風之中,一動不動。
而此際的主帳內,燭臺依舊微微的燃燒,火光跳躍。
帳篷一角的幾隻暖爐,仍似火苗旺盛,搖曳有力。
周遭的空氣極有熱度,片刻之際,便已驅散了顏墨白滿身的清冷與涼薄。
待踏步行至床榻前時,他目光微微一垂,凝在了鳳瑤那安睡得面容,待得仔細凝望半晌,他深邃的瞳孔才逐漸柔和開來,隨即稍稍褪了大氅與外袍,掀了被褥便上榻。待得身子全然在榻上躺好,他才再度伸手,極為難得的小心翼翼將鳳瑤攬了過來,緊擁在懷。
瞬時,懷裡頓時被鳳瑤的身子填滿,一種難以言道的充實與溫暖層層在心底蔓延而起。
他瞳孔越發的柔和,然而眼底深處竟也急不可查的漫出了幾許複雜與憂傷,而後稍稍側頭垂下,極是輕微的在鳳瑤額頭落了一吻,隨即輕微嘆息,“命運既是如此戲弄,我定會,為你逆了這命。”
幽遠低沉的嗓音,嘆息重重,卻又似話中有話。
鳳瑤則睡得安穩,一動不動,全然也不曾將他的話聽入半許。
顏墨白也不再言話,僅是兀自沉默了下來,待得半晌後,他才抬手而動,隔空用內力拂了周遭燭火,隨即稍稍閤眼,緩緩而睡。
這一夜,徹夜無夢,鳳瑤睡得極好。
待得翌日醒來時,不知為何,她竟到了顏墨白懷裡。
待得神智全然回籠,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只道是明明睡前之際,顏墨白還蜷縮在她懷裡,怎這一覺睡下,醒來時,她竟到了顏墨白懷裡。
兩人姿勢究竟是何時換卻,此際自然也是無法再追溯,只是見得顏墨白雙目緊閉,滿目酣然,似是正在沉睡,鳳瑤瞳孔略微一縮,卻是片刻後,便也全然的松神松心,而後開始稍稍抬手,本是想再度下意識的去探顏墨白手腕的脈搏,不料手指剛在被褥中動彈半許,顏墨白竟似被手指與被褥的摩擦聲驚擾,那雙本是緊合著的雙眼,也極緩極緩的掀開了。
瞬時,鳳瑤的手指驀地頓住,不再動彈,目光也頓時朝他雙眼凝去,則見他那雙展露出來的雙眼略微朦朧,混沌不清,卻也僅是片刻後,那雙睡意迷濛的眼睛便逐漸的清明開來,而後,瞳孔微縮,徑直對上了鳳瑤的眼。
“醒了?”
僅是片刻,他那雙眼睛便微微而勾,一抹笑容全然洩在了眼角與嘴角上,隨即,他便薄唇一啟,溫潤平緩的出了聲。
這話入耳,鳳瑤按捺心神的點頭,隨即指尖再度朝前一動,本打算堂而皇之的為他把脈,不料指尖稍稍朝前挪了半許,便被他突然伸來的手給全然握住了。
鳳瑤眼角一挑,深眼凝他,他則依舊笑得雲淡風輕,“你剛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