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極是溫和自然,並無半點的起伏與異樣,便是那雙落在鳳瑤面上的瞳孔,也是平靜如常,毫無半點的波瀾起伏。
此番的他,無疑像是個極是端然俊雅的君子,無論怎麼將他打量與觀望,皆看不出什麼異樣來,然而即便如此,鳳瑤則略微愕然,縱是也曾與顏墨白同榻多次,但此際之中,似是心底仍有牴觸,放不下面子來。
“你睡床榻便是,我今夜便在這軟塌上休息即可。洽”
待沉默片刻,鳳瑤低沉無波的回了話。
嗓音一落,本是要身體力行的踏步朝軟塌而去,不料剎那之際,顏墨白再度扣住了她的手腕,溫潤幽遠的喚了句,“鳳瑤。”
突然之間,這熟悉刻骨的兩字落得耳裡,竟像是索命符一般惹人心慎。
鳳瑤穩住身形,強行按捺心緒,低沉問:“還有何事?”
“一起睡。”
他仍是極為淡定自然的說了這話。但凡尋常之人言道這三字,定是或多或少的染著幾分旖旎之意,然而顏墨白的嗓音與語氣著實太過從容平寂,竟也是極為難得的讓人聽不出半點的曖然與不適來鈐。
不得不說,這廝歷來便清風儒雅慣了,無論是大智若愚,亦或是喜怒不形於色也好,若僅憑這廝的話語與臉色,著實是猜不出這廝真正的心思的。
鳳瑤瞳孔一縮,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發深邃。
顏墨白則分毫不躲的徑直迎上她的目光,靜靜而觀,態度似也略微強烈執著。
兩人皆未言話,周遭沉寂,帳篷內的氣氛也突然變得沉寂蕭條。
待得半晌後,鳳瑤才稍稍斂下起伏的心緒,目光也故作自然的從顏墨白身上挪開,低聲道:“走吧。”
短促的二字,朦朦朧朧。
然而顏墨白卻是理會到了鳳瑤此話之意,那雙漆黑如玉的瞳孔內陡然有流光滑動,隨即片刻,便勾唇朝鳳瑤極是溫潤清淺的笑了。
鳳瑤一直將目光凝在別處,不朝他觀望一眼。
他也不再耽擱,捉穩了鳳瑤的手,便牽著她一道朝不遠處的床榻而去。
大抵是因顏墨白近些日子怕冷的緣故,這榻上的被褥略微有些厚實,鳳瑤先行上榻,下意識便朝床榻內側縮了縮,身子也翻轉過來,待得背對著顏墨白側躺好後,便稍稍合眸。
則是片刻,身旁不遠的床榻窸窣作響,同時間還伴隨著略微凹陷之勢。鳳瑤心頭莫名發緊,側耳細聽之際,渾身也稍稍發僵,然而那窸窣挪動的聲音逐漸靠攏,只是待得床榻凹陷的感覺近在咫尺便停歇之際,那窸窣的聲音頓時像是轉變成了褪衣的摩擦聲。
顏墨白在褪衣!
鳳瑤聽得了然,心神抑制不住的稍有凌亂。
終還是未經人事之人,便是往日曾與司徒夙相愛過,也曾與顏墨白同床共枕過,然而自己終還是未真正面對親暱之事,是以此際突然與顏墨白這般靠近,突然聞得顏墨白褪衣,心底那絲極為難得升起的羞然之意,竟在猛烈的衝擊著神經。
遙想當初鬼門關前,都不會皺眉分毫,而今倒好,竟是被顏墨白這番舉動而震得心頭搖曳,緊張不平。
思緒越發的翻轉,各種感覺也層層的在心底與腦海湧動。
然而不久,身旁那衣袂的簌簌聲終是全然停歇了。
周遭終於再度恢復平靜,鳳瑤凌亂的心也開始逐漸釋然之際,不料正這時,一道悠然溫潤的嗓音微微而起,“夜裡就寢,鳳瑤不褪衣?”
他語氣極是平和淡定,似又在好言相勸。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心口一縮,而後強行淡定,“本是行軍在外,自當隨時都小心謹慎,你與我一道和衣而眠許是最好,萬一夜裡有急事發生,也可迅速起身應對才是。”
“十萬大軍全數駐紮於此,便是有人突襲而來,自然也要費一大番功夫才可層層深入,直搗這主帳之地,是以,鳳瑤無需如此隨時戒備,且還是褪卻衣袍,安心就寢為好。”
溫潤的嗓音,卻是將鳳瑤的話全數抵了回來。
鳳瑤眉頭一皺,沉默片刻,決定全數攤牌,“我僅是想和衣而眠罷了。你不必多說,且自行安寢便是。”
這話一出,顏墨白並未回話,周遭依舊沉寂,無聲無息,壓抑盡顯。
卻是片刻後,他那幽遠平和的嗓音便再度響起,“鳳瑤可是在怕我?”
怕他?
鳳瑤心口一沉,終是下意識的睜開了眼。
“你莫要多想什麼了,我僅是想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