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鳳瑤到嘴的話下意識噎住,落在顏墨白麵上的目光,也越發陰沉起伏了幾許。
又是司徒凌燕。
隨時隨地,那司徒凌燕總有法子讓人過來相擾,只奈何,雖是心有震怒,牴觸不喜,但又見顏墨白此際並無拒絕之意,一時,心頭的所有起伏之感,也順時如冷水灌頂,徹底涼了下來。
她滿目複雜的朝他凝著,不說話,也一點一滴清晰見得他瞳孔中夾雜的半縷複雜與牴觸攖。
他在牴觸什麼?
她思緒翻轉,兀自思量,而最終得出的結論,不過是這顏墨白在牴觸她罷了。畢竟,本是想大發慈悲般的攆走她,堂而皇之的說著不想見得她威脅到他的大周,更也不願她的大旭兵衛駐紮在此,這顏墨白啊,永遠都料不到他這些話會何等程度的傷人,令人,心如猛扎,揪痛四溢,難以壓制。
鳳瑤靜立在原地,沉默片刻,隨即便極緩極緩的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低沉嘶啞的道:“既是大盛公主相邀,皇上還是得早些過去,若是不然,一旦美人心有不悅,給你吹枕邊風讓你反悔來屠害我大旭,如此一來,本宮與大旭,自也冤枉。”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顏墨白反應,開始踏步往前,待足下行了幾步後,便瞳孔一縮,再度頭也不回的道:“本宮與大旭,如今僅願和平安好,並無參與諸國爭鬥之心,也望大周皇上你,謹記往日對本宮說過的話,莫要動我大旭分毫。若是不然,窮途無路,我大旭上下,自也會與你大周拼個你死我亡。償”
她嗓音極冷極沉,嘶啞難耐。
周遭的冷風,也逐漸盛然,迎面拂在臉上,竟是微微有些割痛。
鳳瑤一路往前,足下行得緩慢,身形依舊抑制不住的有些踉蹌顛簸,然而,待得這些話全數落下,許久許久,身後之中,皆不曾有回話揚來。
待得行至路道的盡頭,她下意識的稍稍回頭,瞳孔微微一掃,卻見那滿身單薄修條的顏墨白,依舊靜靜的立在原地,遙遙的,望她。
瞬時,心如猛擊,突然再度有些發痛。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心口,眉頭緊皺,強行忍耐,唇瓣上,也抑制不住的勾出了一抹滄桑幽遠的冷笑。
那廝如此遙遙相望的模樣,旁人若是不知,定覺他如此模樣情深意重,不捨連連,只可惜啊,那廝極擅長惺惺作態,極擅長作戲,她姑蘇鳳瑤以前,便是被他如此虛偽的認真與情義所擾,所亂,從而,意志不堅,心有觸動,而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的……喜歡了。
呵,呵呵。
冷笑肆意,心境,越發跌落頹敗。
本也以為經歷過了家破人亡之境,自己便也能真正的刀槍不入,堅定勇敢,卻是不料,‘情’字,總是會猝不及防的傷人的。
如此,看來日後務必得段情絕愛,無心無情,如此,才可護得住自己,才能護得住大旭。既是擇了這條路,既是仇恨與責任壓身,她姑蘇鳳瑤,便不該肖想其它,便該孤獨終老,一世無情無愛,如此過活。
思緒翻轉,複雜厚重。
鳳瑤目光顫得厲害,足下,也越發的踉蹌。
有路過的兵衛朝她凝了凝,滿面愕然,待猶豫片刻後,終是小心翼翼上前,恭敬道:“長公主這是去哪兒,可要屬下扶你?”
鳳瑤下意識駐足,努力挺直身板,冷冽如霜的瞳孔朝那兵衛落去,又許是她目光太過陰冷,面色太過陰狠,瞬時,倒惹得那兵衛瞳孔一顫,面色也驀的僵了起來。
“瑞侯花謹,可還住在藥帳內?”她陰沉沉的問。
這兩日瑣事太多繁多,心緒太過雲湧,是以,也不曾有精力顧及到花謹,更也不知那廝身上的傷口究竟好了多少。但如今終是要舉兵離開此地,她心有乏力,自然也是想讓花謹速速集結兵衛,啟程而行。
待得這話一出,那兵衛渾然不敢耽擱,頓時垂頭恭敬道:“瑞侯已不在藥帳中了,而是在其餘帳中休息。”
鳳瑤滿目冷冽,“帶本宮去。”
短促的幾字,森涼薄情,那語氣中夾雜的威儀與煞氣著實令人惶恐難耐,心頭髮緊。
兵衛忙朝鳳瑤點頭,小心翼翼在前領路。
鳳瑤踉蹌跟隨,渾身冷冽盡顯,卻待行至花謹的帳子前時,卻見那帳子的帳門掩得極為密實,且帳中沉寂一片,似是此際天色都已明瞭,而那花謹,也還未起得身來。
“瑞侯許是還未醒,可要屬下喚門讓瑞侯出來迎接?”正這時,兵衛再度朝鳳瑤的臉色掃了一眼,不敢怠慢,當即小心翼翼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