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返回,夜色早已濃厚,時辰極晚,那時的顏墨白,還站在閣樓上憑欄而望,便是後面會休息,但短短的時間,自然也是休息不好才是,更別提能將眼中那赤紅的血絲全然卻了。
思緒至此,一股疑慮之色逐漸在心底浮蕩,但卻並非濃烈。
僅是片刻,她便故作自然的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低沉淡漠的就著他的話出了聲,“路途所食雖無行宮御膳豐盛,但因歸心似箭,定也不會覺得有何不妥,反倒還會心生愉悅。”
顏墨白眼角微微一挑,“看來,長公主能如此言道,想來,長公主對這楚京著實不滿了。若是不然,倘若楚京能讓長公主滿意,長公主自也不會一直心心念唸的記著大旭。”
鳳瑤並未言話,僅是稍稍垂眸,就著他推送過來的碗開始就食。
此番胃口著實不佳,但卻因即將趕路,是以也強行逼著自己多吃了幾口,待得一切完畢,筷子而放,抬眸,竟見顏墨白仍在靜靜凝她,甚至待得她徑直迎上他的目光時,他神色竟也分好不動,整個人也無半點倉促尷尬之意,反倒是勾唇朝鳳瑤微微的笑著,雖渾身上下一派風雅,但若是細觀,卻也不難察覺他瞳孔中夾雜的幾許複雜。
鳳瑤眉頭微皺,“你這樣看著本宮作何?”
他並無耽擱,平緩而道:“微臣在想,長公主會何時回微臣的話。”
鳳瑤瞳孔一縮,清冷的將目光從他眼睛挪開,低沉沉的道:“攝政王此番過來,想來並非是專程為本宮送衣,甚至專程問本宮是否滿意這楚京吧?”
說著,耐性缺缺,“都是明眼之人了,是以攝政王也無需在本宮面前拐彎抹角。攝政王此番過來究竟有何目的,直說便是。”
這話一出,顏墨白極為難得的嘆了口氣,“不過是臨別之際,是以想與長公主敘敘舊罷了。”
說著,落在鳳瑤面上的目光越發深了半許,“今日一別,許是以後長公主與微臣再無相見之日。不知,長公主出發在即,可對微臣有何話要說?”
鳳瑤神色幽遠,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顏墨白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問:“此時此際,長公主對微臣,難道全然無話可說?”
鳳瑤眼角一挑,心底深處的複雜之意,再度濃烈半許。
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後,她終歸是再度轉眸朝他望來,森然複雜的瞳孔全然迎上他那雙平緩深邃的眼睛,隨即唇瓣一動,低沉而道:“臨別之際,本宮自是有話與攝政王說,只是就不知本宮若是問話,攝政王是否會認真回話了。”
他面色分毫不變,俊美的面容依舊儒雅朗潤,從容如初。
“長公主問話,微臣,自會認真回話。”他並無半分耽擱,這話也說得極為自然。
鳳瑤淡然點頭,逐漸將目光挪開,低沉而道:“那些所謂的虛言,本宮便不多說了。而今,本宮問你,你這橫掃天下的野心,是何時有的?”
“十歲之際。”
他嗓音依舊平緩無波,但這番短促的話語卻再度令鳳瑤措手不及的怔了一下。
“微臣自小便隨生母被趕出楚京,顛沛流離,看盡了世人險惡,人心無情。最初,微臣滿心之願,是吃飽穿暖,後來,則是富貴榮華。再後來,則是橫掃*,光復,公孫一族。”
“公孫一族?”鳳瑤瞳孔一縮,下意識目光朝他落來低沉出聲。
他面色依舊毫無任何變化,僅朝鳳瑤微微而笑,點點頭,“微臣的孃親,姓氏公孫。當初微臣孃親嫁給楚王后,便全數拋卻了家族使命,一心為楚,致使公孫一族被人聯合而攻,朝夕而毀。微臣的孃親被楚王趕出楚京後,帶著微臣四處逃命,抑鬱不得,最後滿身仇怨,含恨失足葬身於青州河裡,屍骨無存。那年,微臣正好十歲。”
冗長的一番話,極為緩慢的鑽入耳裡,雖他的語氣並無半許的緊蹙與鋒芒,然而這番一字一句的敲擊在心底,竟也是牽扯出了濃烈的起伏與厚重。
與顏墨白認識這麼久了,也鬥過幾月的嘴,甚至二人時常鬥智鬥勇,互相牴觸擠兌,但時至今日,這顏墨白,才算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坦白他的身份,坦白他的過往。
他大楚皇子的身份,此際早已無需懷疑,只是他這番話,無疑是令她疑慮重重,理之不清。
亦如,什麼公孫家族,什麼使命?再者,大楚以前的公孫皇后,不是葬身在楚王宮裡的麼,怎突然又葬身在青州河裡了?
鳳瑤滿目起伏,面色複雜濃厚。
待得片刻後,她才強行按捺心緒,低聲而道:“大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