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所交之人,似也僅有獨獨他一人。
許儒亦雖是忠骨,奈何不夠交心,顏墨白雖一直被她視為佞臣,一直被她牴觸擠兌,奈何,縱是不願對那廝交心,那廝,也能猜得透她的心。
試問這天底下,何人還能深邃入骨的將她瞭解得一清二楚,毋庸置疑,僅有他一人。
她與他,有著太多的相似,命運的背叛,使命的厚重,她感慨他是否能活到明年來春,而此番思來,許是連她自己都活不到來年開春。
如此,今日的這場約定,無疑是,生死之約,生死之約……
思緒繁複,各種情緒交織,莫名的,心口竟突然有些揪痛。
她不知前路如何,不知命運如何,只道是此番一旦離開楚京,她姑蘇鳳瑤,終歸是要重新在命運的長河裡,顛沛流離,至死方休。
冗長嘈雜的車輪聲迴圈往復,不絕於耳,大批凌亂厚重的馬蹄聲,也鱗次櫛比,震撼重重。
鳳瑤伸手抵著略微揪痛的心口,整個人斜靠在馬車內,閉眸養神。
一行人浩蕩往前,車馬奔騰,待出得楚京後,便朝京外疾馳而前。
因著趕路,是以一行人皆風餐露宿,正午膳食僅是乾糧餬口,而待夜裡之際,眼見車馬毫無停歇之意,又擔憂徐桂春一家幾口許是受不得這種顛簸,鳳瑤終是開了口,吩咐一行人原地安營紮寨。
此番命令一下,一行人終是停了下來。
沉寂壓抑的氣氛裡,遠遠揚來徐桂春的咳嗽聲。
鳳瑤眉頭一皺,待得剛剛伸手撩開車簾,火把搖曳裡,只見車伕正無奈剛毅的凝她,略微為難的道:“長公主,皇上吩咐了,此番一旦出得楚京,便不可逗留,需得日夜兼程的趕至楚京,便是中途也不可安營紮寨的休息……”
不待他後話道出,鳳瑤便低沉沉的出聲打斷,“日夜兼程的奔波,眾人身子自是吃不消,無論休息的時辰長短如何,但終歸還是要在夜裡休息一番才是。”
說著,嗓音一沉,“速速吩咐下去,安營紮寨,原地休息。”
車伕欲言又止一番,卻終歸還是全數壓下了後話,恭敬稱是。
待得車伕跳下車後,鳳瑤朝他背影掃了一眼,心思搖曳起伏,自然知曉顏墨白此番吩咐究竟何意。
畢竟,脫離了戒備森嚴的楚京,這大周其餘之處,隨時都可有暴亂而起,那廝吩咐精衛們一路不停,日夜兼程的前往大旭,雖也是無奈之舉,奈何,徐桂春一家,終是受不了這等顛簸才是。
畢竟,徐桂春一家的身子骨,豈能與滿身剛毅的精衛而比,且徐桂春還滿身重傷,雖無性命之憂,但若這般疾馳如鬼的趕路,也難免她會傷勢加重,到時候無林丹妙藥,便是她空有醫術,也不一定能救得了她。
如此,無論如何,每日趕路,皆得休息幾個時辰才是,這般一來,便是精衛也能精神飽滿,徐桂春一家,也可,安然隨她抵達大旭。
思緒至此,幽遠嘆息。
待得周遭精衛與侍奴們安營紮寨之際,鳳瑤下得馬車,一路往前,隨後登上了徐桂春的馬車。
此際徐桂春的馬車內,狹窄的空間擠了一家人。
眼見徐桂春面色慘白,神情頹靡,她忍不住伸手再度為她把脈,則覺,脈搏略微正常。
心底終是稍稍鬆了口氣,隨即屏退王老頭兒夫婦與霍全,隨即親自就著顏墨白所贈的傷藥為徐桂春上了藥。
待得一切完畢,徐桂春那慘白的面色終是緩了幾許,低低而道:“多謝長公主。”
鳳瑤凝她幾眼,幽遠平緩的道:“不必客氣。”
這話一落,車外突然有孩童高呼,“下雪了,下雪了。”
說著,前方的車簾子便被孩童撩開了,只見火光搖曳,明然微紅的光影將他的小臉襯出了幾許紅暈,他面上終是極為難得的增了幾許靈動與喜悅,隨即忙道:“孃親,下雪了,你以前對全兒說你極喜歡雪,現在外面就在下雪了,孃親,我為你撩開窗簾,你好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