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波無瀾,但這些話卻全然入了鳳瑤耳裡,甚至還全數層層內鑽,鑽到了心裡。
他這話並沒錯。
而今大旭上下不穩,贏易又擾亂軍心有意叛變,如此,那贏易自也是野心磅礴,殺意盡顯。如此,他又豈會容忍她姑蘇鳳瑤歸國,從而,打壓國舅,打壓他?
且也不得不說,而今贏易如此興風,也算是將她對他最後殘存的那點心軟都全數耗盡,甚至也許對那贏易而言,她姑蘇鳳瑤,也再不是他心目中的皇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反目成仇!
她與贏易,終歸還是反目成仇了。也不知父皇在天之靈看到這些,究竟會嘆她姑蘇鳳瑤太過無情,還是嘆贏易太過無義。
只是這些事的種種起因,皆因惠妃而起。
可惜的是,惠妃非她所殺,非她姑蘇鳳瑤所殺啊!
她姑蘇鳳瑤,也不過是背了黑鍋,如今事態演變至此,她苦心經營這麼久的大旭重新恢復上下不穩的亂世局面,此番之境,倒也圓了那惠妃的臨死之願了,讓她那所謂的在天之靈稱心如意了。
思緒至此,心生寒涼,不知是惆悵,還是失望。
正這時,一隻涼薄的手突然自然而然的纏上了她的指尖。
她猝不及防的一怔,驀的回神,待得滿目複雜的望他,則見他笑容朗如春花,整個人,儒雅蹁躚,風華之至。
“要讓大旭上下而安,僅需三步,其一,無論用何種手段,定要將舉國兵符全數囊括在手,懲治興事之人;其二,施仁政,寬住民心;其三,捏住群臣把柄,適當施壓,群臣定衷心為主。長公主且記住,世上之中,永無完人,長公主有何做得不如意之處,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無需太過介意。是以,長公主對待你自己,可適當寬待,而對待外人,甚至對待幼帝,長公主皆得謹慎戒備,不可,全然而信。”
鳳瑤面色驟變,神色起伏之至。
“你如何要告知本宮這些?”她滿目複雜的望他,下意識的問。
他勾唇一笑,指尖纏緊了鳳瑤的指尖,牽著她緩緩朝前。
“微臣,不過是見不得長公主徹夜難寐,獨自為大旭之事太過操勞,無奈無助罷了。也見不得,大旭一旦破敗頹毀,長公主會辜負先後之託,成為大旭罪人罷了。”
這話,他說得雲淡風輕,但他這一字一句,則劇烈的撞在鳳瑤心底,複雜重重,甚至緊然之至。
一股股異樣之感,再度在心底盤繞而起,經久不歇,而待思緒層層的翻轉,目光也緊緊的在顏墨白麵上掃視打量,一時之間,所有的悵惘嘆息層層而來,只道是,顏墨白這些話,全然直中她內心,也嘆息,世上之中從不曾有人會如此瞭解她,甚至瞭解得連她的所思所想,所憂所慮都一清二楚。
便是往日與司徒夙情義濃烈,恩愛兩合之際,二人之間,也不曾有這種通透得猶如白水純淨之意,而獨獨這顏墨白,竟能,瞭解她所有的性情脾性,甚至,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心思至此,莫名之中,瞳孔也跟著顫了兩顫。
卻待回神,顏墨白已牽著她站定在了一輛馬車旁。
“時辰已是不早,長公主,上車吧。”他醇厚溫潤的嗓音再度揚來。
鳳瑤滿目起伏,面色複雜難耐,心口層層湧動,各種思緒交織,卻是突然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顏墨白凝她幾眼,不再言話,僅是稍稍動作,主動的將她扶上了馬車。
鳳瑤略微失神的在馬車內坐定,思緒雜亂沸騰,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身下的馬車逐漸開始搖晃起來,那些嘈雜冗長的馬蹄聲也震撼而起之際,她才驀的回神,當即要下意識的伸手掀開身側的馬車窗簾,不料手還未動作,一道醇厚微緊的嗓音再度響起,“慢著。”
短促的二字一落,身下馬車驟然一停。
鳳瑤出手的動作稍稍僵住,卻也正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從窗簾探入,指尖稍稍而勾,緩緩撩開了窗簾。
瞬時,光線順著車窗灑落進來,鳳瑤視線朝外一落,則見那滿身明黃風華的顏墨白正立在馬車邊,一手撩著窗簾,正滿目深邃的凝她。
“此番一別,長公主就無話要留給微臣?”待與她眼睛對上,他瞳中的深邃之色驟然如變戲法般消缺開來,甚至也僅是剎那間,那雙瞳孔裡頓時積攢了笑容,溫潤懶散。
鳳瑤深眼凝他,並未言話。
他靜立在車外,候了片刻,輕笑出聲,“而今離別,長公主竟是連一句離別之語都不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