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驀地顫了一下,剎那之際,所有神智全數回籠。
風雨之中,只見他那略微發紫的唇瓣勾了抹極是好看的弧度,整個人雲淡風輕,只是那雙落在她面上的瞳孔,則是深邃無底,波瀾不起,但若細觀,卻也不難發覺他瞳孔中縈繞著的心疼之意。
是的,心疼。
瞬時,心底似是被他瞳中之色暖得不輕,彷彿連帶發麻發僵的身子都變得稍稍的鬆懈好轉開來。
她也忍不住勾唇朝他笑笑,滿身猙獰狼狽的笑著,隨即主動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將他冰涼得毫無溫度的手指裹入掌心,緩道:“你怎如此傻,竟立在外面任由風吹雨打。你不知你身子骨受不得寒麼。洽”
她開口便是這話。
縱是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到脫口的,竟是莫名的僅有這話鈐。
方才那場廝殺,血色飛舞,她是咬牙而拼,心頭沒底。只因,拼鬥之間,思緒便也越發緊張而亂,也全然不知殺了這批大英之人,是否還會有另一批大英之人偷襲而來,再加之見得顏墨白那靜立當場的身影,見得他渾身的衣袍因著溼透而緊貼身子,從而越發勾露出他單薄細瘦的身形,心底的壓抑與緊蹙感便越發濃烈。
是以,待得一切完畢,待得大英之人全數亡在當場,所有的緊蹙與焦急,擔憂與心疼知意,才算是全然落了下來,雖此番牽著顏墨白的手,也有極多極多的擔憂與後怕想與他說,有極濃極濃的震撼與疲倦要與他說,但最終,那些所有起伏的一切,終是未被她言道出來。
“不見你安然而歇,我如何能入船屋裡去。”
正這時,顏墨白平緩自若的回了話。
他嗓音極緩極緩,語氣溫柔刻骨,只是大抵是在風雨裡呆得太久,他嗓音竟是稍稍的有些嘶啞。
鳳瑤心口一緊,頓時扣緊他的指尖,隨即迅速牽著他朝船屋而去,他則任由鳳瑤牽著他動,那發紫的唇瓣上一直勾著抹溫柔纏綣的弧度,卻待足下即將要踏入屋門,他終是迅速回頭過來,目光徑直越過周遭大周精衛而直鎖伏鬼,淡然吩咐,“將大英之人屍首推入海中,不得留屍。再者,吩咐各船之人好生觀察海域,看看水裡有無漏網之魚,若有,務必得,殺無赦。”
伏鬼頓時垂頭下來,恭敬而應,待得嗓音落下之際,顏墨白已被鳳紫徹底牽入了屋內,併合上了屋門。
一時,周遭沉寂,壓抑凜冽,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片屍首橫斜,地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血漬。
伏鬼瞳孔微縮,當即吩咐人清掃地面,隨即便又躍身至其餘船隻,開始極是謹慎的吩咐各船之人謹慎巡視,查探海水中是否有漏網之魚。
此番一戰,相較於大英的損兵,伏鬼仔細清點了一番,得知大周竟損兵三千不到。但如此數目雖是比大英少,但伏鬼心底仍是惴惴不安,只因,此番有投毒的海水甚至鯊魚相助,便是那些成功從海中躍出的大英之人也仍是中了水中瀰漫之毒,是以行動並非如最初那般伶俐,武功與氣力都隨之削弱,才正因如此,大周精衛才能極快將大英之人全數滅完。
但若,但若日後與大英之軍惡拼之際,未再有帶毒海水與鯊魚的助攻,如此,大英損兵五千,他大周,又該損兵多少?
思緒至此,心境便也越發厚重,待將自家主子之令全數下達之後,伏鬼才滿面心事重重的越回主船,則見船上的血漬已被精衛與雨水全數沖刷乾淨,而滿船的屍首也全數被清理,精衛們也早已是各回各處,偌大的船上終是再度空曠開來,然而如此情景之下,那船頭之處,一抹滿身溼透的身影正靜立在船頭,一動不動。
伏鬼眉頭微蹙,朝那人仔細凝望,待得半晌後,他才緩步往前,站定在了那人身後,低沉道:“你不回屋去休息?”
這話入耳,柳襄才稍稍轉頭過來,目光徑直朝伏鬼一掃,隨即便勾唇笑了,“在下從不曾見過如此浩瀚寬闊的海域,是以,便想多看幾眼罷了。”
這話說得隨意,似是略微應付。
伏鬼神色微動,也未將他這話太過放入耳裡,僅待目光在他面上仔細掃視片刻後,便再度出聲道:“便是要看海,自然也不是這時候看。此際風雨雖減卻不少,但仍還是下著雨,你渾身溼透,方才也與大英之人拼鬥過,是以此際,最好是先下去換卻溼衣,好生休息。”
他與柳襄接觸並非太多,但不知為何,總還是覺得此人太過諂媚柔膩,是以對他印象並非良好。
只是,今日眼見他那般與大英之人拼死搏鬥,一味的想要護長公主,一時,倒也覺這柳襄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