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馱著出來。行者仔細看那馱瓶的怪物,怎生模樣——根源出處號幫泥,水底增光獨顯威。世隱能知天地性,安藏偏曉鬼神機。藏身一縮無頭尾。展足能行快似飛。文王畫卦曾元卜,常納庭臺伴伏羲。雲龍透出千般俏,號水推波把浪吹。條條金線穿成甲,點點裝成彩玳瑁。九宮八卦袍披定,散碎鋪遮綠燦衣。生前好勇龍王幸,死後還馱佛祖碑。要知此物名和姓,興風作浪惡烏龜。
那龜馱著淨瓶,爬上崖邊。對菩薩點頭二十四點,權為二十四拜。行者見了。暗笑道:
“原來是看瓶的,想是不見瓶。就問他要。”
菩薩道:
“悟空,你在下面說什麼?”
行者道:
“沒說什麼。”
菩薩教:
“拿上瓶來。”
這行者即去拿瓶,唉!莫想拿得他動。好便似蜻蜓撼石柱,怎生搖得半分毫?行者上前跪下道:
“菩薩,弟子拿不動。”
菩薩道:
“你這猴頭,只會說嘴,瓶兒你也拿不動,怎麼去降妖縛怪?”
行者道:
“不瞞菩薩說,平日拿得動,今日拿不動。想是吃了妖精虧,筋力弱了。”
菩薩道:
“常時是個空瓶,如今是淨瓶拋下海去,這一時間,轉過了三江五湖,八海四瀆,溪源潭洞之間,共借了一海水在裡面。你那裡有架海的斤量?此所以拿不動也。”
行者合掌道:
“是弟子不知。”
那菩薩走上前,將右手輕輕的提起淨瓶,託在左手掌上。只見那龜點點頭,鑽下水去了。行者道:
“原來是個養家看瓶的夯貨!”
菩薩坐定道:
“悟空,我這瓶中甘露水漿,比那龍王的私雨不同,能滅那妖精的三昧火。待要與你拿了去,你卻拿不動;待要著善財龍女與你同去,你卻又不是好心,專一隻會騙人。你見我這龍女貌美,淨瓶又是個寶物,你假若騙了去,卻那有工夫又來尋你?你須是留些什麼東西作當。”
行者道:
“可憐!菩薩這等多心,我弟子自秉沙門,一向不幹那樣事了。你教我留些當頭,卻將何物?我身上這件綿布直裰,還是你老人家賜的。這條虎皮裙子,能值幾個銅錢?這根鐵棒,早晚卻要護身。但只是頭上這個箍兒,是個金的,卻又被你弄了個方法兒長在我頭上,取不下來。你今要當頭,情願將此為當,你念個松箍兒咒,將此除去罷,不然,將何物為當?”
菩薩道:
“你好自在啊!我也不要你的衣服、鐵棒、金箍,只將你那腦後救命的毫毛拔一根與我作當罷。”
行者道:“這毫毛,也是你老人家與我的。但恐拔下一根,就拆破群了,又不能救我性命。”菩薩罵道:
“你這猴子!你便一毛也不拔,教我這善財也難捨。”
行者笑道:
“菩薩,你卻也多疑。正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千萬救我師父一難罷!”
那菩薩——逍遙欣喜下蓮臺,雲步香飄上石崖。只為聖僧遭障害,要降妖怪救回來。孫大聖十分歡喜,請觀音出了潮音仙洞。諸天大神都列在普陀巖上。菩薩道:
“悟空過海。”
行者躬身道:
“請菩薩先行。”
菩薩道:
“你先過去。”
行者磕頭道:
“弟子不敢在菩薩面前施展。若駕筋斗雲啊,掀露身體,恐菩薩怪我不敬。”
菩薩聞言,即著善財龍女去蓮花池裡,劈一瓣蓮花,放在石巖下邊水上,教行者:
“你上那蓮花瓣兒,我渡你過海。”
行者見了道:
“菩薩,這花瓣兒,又輕又薄,如何載得我起!這一翽翻跌下水去,卻不溼了虎皮裙?走了硝,天冷怎穿!”
菩薩喝道:
“你且上去看!”
行者不敢推辭,捨命往上跳。果然先見輕小,到上面比海船還大三分,行者歡喜道:
“菩薩,載得我了。”
菩薩道:
“既載得,如何不過去?”
行者道:
“又沒了篙槳篷桅,怎生得過?”
菩薩道:
“不用。”
只把他一口氣吹開吸攏,又著實一口氣,吹過南洋苦海,得登彼岸。行者卻腳翽實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