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素素憂心忡忡,他摸著她淡淡的眉毛。 隔壁響起粗暴的動靜,完全不似高等學府的校長。 “垃圾,”雲素素悻悻地說。 透過木窗,看著在雲朵中穿行的月亮: “稱他為垃圾,都是抬舉他,讓他好好折騰,他的餘生不多了。” 旭日初昇。 夏少遊結了賬,攜著雲素素去雲淑芬的鄉下,她有一個非常動聽的日本名星野純夏。 多浪漫的父母才能想出這麼美妙動人的名字,多殘暴的父母才能養出那麼窮兇極惡的女兒。 走過坎坷不平的街道,踏上泥濘的草地,越過田野,走了好遠好遠,到了偏僻的鄉下。 雲素素早已找到雲淑芬的故居,只是未曾踏入一步。 既然和明董說了來探望母家親戚,做戲必須做全套,到了一棟陳舊的小木屋,踏上木臺階,雲素素站在門口: “請問,這是不是星野純夏的家?” 吱呀。 陳舊的木門搖搖晃晃地開啟了,一個穿著白底藍花和服的老婦人站在門前,華髮堆在頭頂上,從她的臉龐,能看出雲淑芬的影子。 “素素,你是素素?”老婦人驚喜地握著雲素素的手。 雲素素忙不迭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安地看看夏少遊,夏少遊強作鎮定: “您是?” “我是星野純夏的母親,是素素的姥姥。”老婦人老淚縱橫,拉著雲素素的衣袖: “進來,請進來,沒想到,還能盼你回來。” 脫掉木屐,踩著吱吱呀呀的木板走進屋裡,正面牆上掛著雲淑芬年輕時的相片,抱著笑咪咪的雲素素。 雲奶奶抹著眼淚,指著相片上的雲素素: “瞧,你還是小時候的樣貌,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雲素素站在相片前,相片裡的雲淑芬笑得相當甜美,雲素素也笑得相當可愛。 母慈女愛。 突然,雲素素抱住夏少遊,臉埋在他的胸膛裡,雲奶奶拉著雲素素的衣服: “我知道,純夏死了,給了一筆撫卹金,說她是真正的英雄。” “她不是英雄,是戰犯,”雲素素抹掉眼淚,抬起倔強的頭: “很多中國人死在她手裡。” 雲奶奶難過地垂下頭,嚶嚶哭泣: “可她能怎麼辦呢?徵她去從軍,她只能去,她沒有法子,誰想殺人哩,她去的時候還未成年,還是懵懂的小女孩,是戰爭讓她變成了壞人,是戰爭讓她回不了故鄉。” 夏少遊不想再聽老婦人悲傷地訴苦,走出後院,看著庭院中長得稀稀疏疏的蕉葉,大紅的蕉花明豔似火。 戰爭讓雲奶奶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兒子,現在失去了女兒,孑然一身地過著生活。 雲素素似一縷陽光,投射在她陰暗的心裡,她高興地從陶罐裡摸出錢,去割肉買菜。 夏少遊看著雲奶奶一張一張地撫平毛票,想不到雲淑芬窮盡一生,家人卻不得善終。 雲素素陪雲奶奶一起去買菜,夏少遊藉此在雲家翻找雲淑芬的書信,來信俱報平安,聲稱自己在機要室當一名文書,工作順利勿念。 翻找了所有的角落,均無羽生結弦的一點痕跡。 一疊相片中,夾雜著雲素素的百日照,他拿著發黃的相片,有些疑惑,若雲素素真是烈士楊先義的女兒,怎麼千里迢迢將相片寄給雲奶奶? 他的心裡猛然一陣揪緊,難道雲素素真的是雲淑芬的女兒?但烈士中的資料怎會夾雜著素素的相片? 雲素素已死,一切都成了謎。 窗外響起了雲素素軟糯溫柔的聲音,他端坐在廳裡,雲奶奶挎著籃子回來,開始在廚房忙碌起來。 一碗味噌湯,一條鰻魚,一盆魚生,一碟土裡拔出的新鮮蔬菜,雲奶奶笑咪咪地看著夏少遊。 雲素素全然沒有胃口,夏少遊摸摸她的額頭: “你是不是生病了?” 雲素素搖搖頭,撫著胸口直呼不舒服,他放下碗: “我帶你去醫院看一看。” “還是不用了,明兒再去吧。”雲素素強行打起精神,端起飯碗。 雲奶奶關切地問: “你是不是懷孕了?” 雲素素吃了一驚,猛然紅霞翻飛: “倒是像懷孕的跡象。” 夏少遊滿心歡喜: “不想吃就不吃,我去街上買些時令的水果回來。” 正想出門,門口來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跪在門口: “媽媽,我回來了。” 雲奶奶頭也不回: “你走吧,不要叫我媽媽,我承受不起。” 羽生結弦! 居然這麼巧遇到了仇敵,雲素素眼中有恨,夏少遊按捺住雲素素,羽生結弦仍然懇求道: “媽媽,請讓我進來,我想來看看您。” “不需要,你把純夏還給我,就可以進來我的屋子。”雲奶奶斬釘截鐵地說。 “對不起。”羽生結弦將一個紙包放在門口,掉頭離去。 夏少遊急急追出去,羽生結弦已經走上了田野: “羽生結弦!” 男人回過頭,疑惑地看著夏少遊,夏少遊自我介紹: “我是雲淑芬的女婿夏少遊。” “雲淑芬,”羽生結弦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她不叫雲淑芬,她叫星野純夏。” “她死了。”夏少遊微微一笑,惡作劇地看著他,他的臉頰微微抖動了好幾下: “誰都會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