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自稱煙奴,是耿軍的情人,也是一名鬥境下位的散修。
她將知情的內幕一一道來,不敢有所保留。
煙奴回憶說:“耿軍對石仲文的忠誠無需質疑。我對耿軍很瞭解,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背信棄義的男人。十年前,耿軍曾在最困難的時候,母親重病,是石仲文出的看病錢,他想報恩。所以這些年來耿軍一直忠心耿耿地替石仲文做事……”
鬼元神質問道:“你是耿軍的情人,若是不恨我,我不相信。你對仇人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的程度?你說你見過妖狐邪玉,誰知道是不是哄騙我為耿軍報仇的伎倆?”
煙奴慘笑。
“誰人不知先天之下皆為螻蟻。”
她緩緩搖著頭:“我信奉天理周章,卻不自認良善。是我害得他牽扯到了修真界,要說該死,也是我先死。要說該恨,更該恨自己。即便不是您,也會有其他人了結我和耿軍的性命,這是報應,也是總會到來的結果。所以這樣……我還有什麼理由去恨您呢?更何況有錯的是我們,而不是您。”
連城道:“若不是我,你和耿軍還有很長的甜蜜歲月。”
“甜蜜也好,幸福也罷。都是漫長時光中的驚鴻一瞬而已,最美好的東西在過去,在我的記憶裡,只要我還活著,它就永遠不會離我而去。耿軍是凡人,他現在能陪伴我,那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呢?我該如何面對蒼老的他,和未曾變化的自己,倘若到了那個時間,甜蜜歲月也變成了痛苦時光吧。”煙奴把一切看得很清楚,她悲慘的笑容中略帶釋然。
煙奴說的沒有錯。
修士與凡人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連城同樣覺得自己與過去越來越遠,前方的路迷霧重重,又艱難坎坷,陪伴自身的只有記憶。
“我不恨您。我只恨這世道。”煙奴說:“人和人之間,為了利益和權勢相互廝殺的世道。血腥野蠻的東西在現代文明的掩飾下,變得溫良恭讓,但更殘忍也更扭曲,是塗了墨的毒刃。誰又離不開這世道,它美麗迷幻,是最讓人沉醉的毒藥。我自己都不想重歸深山老林苦心修煉,怎麼能勸說耿軍陪我一起放棄眼前的榮華呢?”
這女人可憐又可恨,連城似乎見到了一位迷失在修真世界和普通現實邊界的無奈囚徒。
“說說妖狐邪玉的事吧。既然是石仲文對親生兒子痛下殺手,難保他不會對我的人進行報復。”連城問說。
煙奴回答:“妖狐邪玉是石仲文的珍寶。他從不輕易示人。但我自幼修習煙雲訣,每當大霧天,我都能看得見他辦公室裡的一舉一動。他要以血親的魂魄來餵養邪玉,邪玉就會反饋給他源源不斷的真靈,還有一種我不清楚、但能讓石仲文突破境界的東西。他不想讓外界的人知道是他動的手,所以才讓耿軍來處理這件事……”
即便他用黑雲探知了煙奴說的是實話,但連城覺得有很多疑點。
漸凍症晚期的石仲文為什麼突然去參加拍賣會,又機緣巧合的獲得了能治癒他疾病的妖狐邪玉。這其中肯定有蹊蹺,但不是連城需要關注的重點。
他以契魔的身份毀了石仲文的老巢,卻沒傷他子嗣。只要石一仁還活著,他就得繼續扮演好父親的角色。石仲文不僅不會報復,還會更加小心謹慎,生怕自己的計劃敗露。
連城不擔心石仲文的報復。
他決定就妖狐邪玉的事情一定要問清楚玉面。這是老妖怪表面上隱藏的極好,像是沉迷在現代生活裡的普通宅狐狸,連城心知肚明,從玉面在棺材中逃脫時說的那番殺心極重的話,這就不會是個省油的燈。
煙奴跪在地上,低眉順目說:“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了您。閣下,肯繞我一命嗎?”
連城笑道。
“我為何要殺你?是你惡貫滿盈?還是會害我?你對我一無所知,殺與不殺,對我毫無意義。我在你身上留下標記,你若發誓離開華國,此生不再回來,我讓你走。但你若回來,哪怕再困難,我也定會追殺不休。”
煙奴深深望了一眼鬼元神,深深行了個大禮。
連城往煙奴身上打了一道鬼氣,深深烙在了煙奴的經脈中,隨後任她離去。煙奴緊了緊身上淡薄的衣裳,拖曳著飄忽的腳步,一深一淺地離開了天台。
他不後悔這樣做。
因為他還是人,不是鬼,不是魔,是未被現實扭曲,依舊有血有肉的人。
鬼元神挾滾滾黑雲飛天而起,帶著昏迷的蘇愷威,向遠方飛去。
……
玉林臺礦業集團公司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