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皇帝賣關子、吊胃口,說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讓臣子猜測,不愧是釣魚佬。 他不是故意玩弄人心,而是把人召進來才猛地察覺沒到說那番話的時候。 當下有些尷尬,隨便找了個被蚊子叮的藉口。 雖然藉口挺糊弄,但臣子還能跟他較真? 臣子們內心嘀嘀咕咕地走了,皇帝又想起幻象中的場景和那段話。 ……他拉著高拱的手,淡然地說:“夫晝之有死,如晝之有夜,自古聖賢孰能免。惟是惟體得人,神器有主,朕即便棄世,亦復何撼!” 這是一段遺言。 幻象中,高拱一把年紀哭得哽咽不能語,鼻涕眼淚一起流,慘兮兮的。 嘿嘿! 朕就不一樣,朕灑脫坦蕩地安慰高老師。反正都人要崩了,形象不能崩。 “哈七!” 皇帝打了個噴嚏猛地清醒過來,發現太陽已經高高升起,鋪進乾清宮。 “只是幻象……一定是昨夜睡得太晚,醒來的姿勢不對。換個姿勢,重新睡一個美人就好了。”皇帝覺得自己的傷感很好笑。 又隱約懷疑幻象可能是本來會發生的,只是被另一種神奇的力量改變了。 一定是仙鶴相助! 以晏鶴年的救駕之功,入閣不過分吧? 皇帝可以適當任性,因為他有充分的實力,是當世第一高手。 膽敢反叛者,如同韋銀豹,即便有排山倒海之力,也會被斬首。 …… 高拱走回文淵閣的時候,不知不覺竟淚流滿面。 他也不想哭啊! 但胡思亂想著皇帝的話,心裡忽然像被人刺了一刀,眼淚就唰唰地流出來。 感覺就像是,他辛苦澆灌培養大的樹,忽然被狂風吹折。 氣得他想搬石頭砸天。 文淵閣中除了閣老們,還有輪值的翰林、送文書的六部官員……全部震驚地看著高拱。 面聖歸來就這副表情,該不會是……皇帝釣到美人魚,要納為貴妃? “高大人,您這?有什麼事想開一點。”沈鯉連忙放下文書,給大佬遞手帕。 手帕上繡著一隻憨態可掬的花貓,正是太子殿下的愛寵奴奴。 高拱回過神,唉聲嘆氣:“皇上被蚊子叮得滿腿包,我想著心裡就難受,不禁落淚,讓諸位擔憂了。” 眾人:……你編理由也不編一個可信一點的? 他們再看向一起回來的張居正。 張居正一本正經地說:“皇上被蚊子叮了,要讓太醫院配一種更好的驅蚊香才行。” 趙貞吉拂袖冷笑:“莫非是有什麼是我們不能知道的?” 兩位閣老光明正大扯謊! 高拱和張居正目光一致地看向趙貞吉,微妙地笑道:“倒也不是不能讓人知道……皇上說,趙閣老要致仕,讓諸位共議,推舉兩位新人入閣。” 趙貞吉目瞪口呆,老夫要致仕?老夫還要為大明拋頭顱灑熱血! 內閣之中趙貞吉年紀最大、資歷最老,最喜歡倚老賣老,一口一個“小張”,“你們年輕人不懂”。 現在年紀大就要退休致仕?嚴嵩幹到八十歲呢! 但皇帝這麼說,他又不敢說自己沒提過。 趙貞吉的臉色忽青忽白,連殷士儋都暗爽……讓你倚老賣老,口口聲聲當初徐階都要給你面子。 片刻之後,殷士儋又心中一凜,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選兩個新人入閣?莫非,連我也要被致仕?! 職場霸凌! 內閣中氣氛古怪,吃瓜翰林和送文書的小官縮小存在感,又像小貓撓心一樣,急著想出去跟著分享新鮮事。 大明帝國高層第一手訊息! 晏鶴年回工部衙門,晏珣回翰林院,沒有跟高拱、張居正同行。 他們父子倆走出一段路,沒有說什麼悄悄話,但是眼神已經溝通千言萬語。 ‘爹,皇帝今天是不是怪怪的?’ ‘淡定……最近這兩三年,他每次生病都哀哀慼戚,我懷疑他遺詔都寫好了。’ ‘遺詔?’ ‘嗯,他吸取先帝的教訓,提前把遺詔寫好,防止被臣子自由發揮。’ 晏珣閉了閉眼睛,不愧是第一次見面就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朱載坖,當上皇帝后思維更與眾不同。 遺詔是有時效性的,朝政變動,又要有新的改動。 想象一下皇帝躲在床帳之中,暗暗哭唧唧改遺詔的樣子,晏珣哭笑不得。 晏鶴年又使了個眼神,接著無聲地說‘今日有些特別,是隆慶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晏珣這歷史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個日子有什麼特別,但從父親的眼神,他恍然大悟。 該不會,今日本來是“隆慶皇帝”駕崩的日子? 想到方才意氣風發,要去耽羅島找茬、逼倭國籤條約的隆慶,晏珣重重鬆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啊! 若是搶不過閻王,新帝登基又是一番風起雲湧,許多事情都會被擱置。 就算新帝更親近依賴晏珣,晏珣也不盼望這一日太早到來。 年幼的皇帝登基,會造成上下動盪。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