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珣深呼吸,默唸養生之道,遇事不愁,生氣不吼,著急不抖,穩如老狗。 但是! 他辛辛苦苦外出掙錢,差點被太監收做乾兒子,還心疼老爹創傷應激……老爹卻在家裡擺席面,是不是過分一點? 明明分別之時,老爹的眼睛紅得兔子似的。 果然愛是會轉移的,滿腔父子之情,終究是錯付。 嗚嗚嗚…… 晏鶴年正在招待街坊鄰里,聽到晏珣的聲音,激動地小跑過來,三連問:“幾時回到?餓了嗎?累不累?” 可憐的兒子哦!舟車勞頓,都瘦……咦?圓了一點? “爹!你在擺席!”晏珣委屈控訴。 “哦!”晏鶴年幫著搬行李,連連解釋:“昨天汪家有人從揚州回來,說你要在顧家多住幾天。我想你難得去一趟,必然要漲些姿勢,沒那麼快回來。” “今天是黃道吉日,宜入宅移徙安床,我就不等你了。” “街坊們熱情,都來喝安宅酒,大家熱鬧熱鬧,替我消除上公堂的晦氣。” “啊!我上公堂的事,你曉得嗎?” 晏鶴年噼裡啪啦地說了一通,一不留神說禿嚕嘴,心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唉,都怪他太優秀,不小心就出名了,想瞞也瞞不住啊! 相熟的鄰里也過來搬東西,笑呵呵地說:“大好日子,我們來討杯酒喝!小哥兒回來得正好,剛上菜呢!” “買了這麼多東西?珣哥兒下揚州掙了大錢啊!” “喲~這是什麼?!” 瓦匠張大力接過晏珣的揹簍,一個黑影迅捷地跳了出來。 小烏雲扭著胖嘟嘟的身軀跳到院牆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這群烏壓壓的兩腳獸,嘴裡還叼著一條小魚乾。 愚蠢的人類。 “是小貓!黑得真精神!老晏,有這玄貓鎮宅,宅子以後就是吉屋了!” 鄰居們如此熱情友善,晏珣還能怎麼辦呢? 只能趕緊放好東西,和老爹一起待客。 飯前不訓子,睡前不訓妻……人前不訓爹,先放老晏一馬。 高郵市井繁華,辦酒席不用自家做飯菜。 平安坊內有個“秦廚房”,跟賣餛飩的秦老漢是兄弟,他包辦酒席的,連碗碟都可租借。 只要提前預訂,說明規格、要擺幾桌,秦廚房就能安排得妥妥當當。 除了要現炒的幾樣時蔬,其餘大菜都是在秦家做成半成品,開席前到晏家廚房加湯回鍋煮沸。 因此晏珣雖不在家,晏鶴年一個人也把安宅酒操持得體體面面。 這種事通常由家中女主人操辦。 晏珣……挺驕傲的。 他爹除了生孩子啥都能幹,根本用不著娶個後媽回來嘛! 菜一道道上齊,晏家父子招呼客人吃好喝好。 鄰居們喝了兩杯,趁著酒興好奇地問:“珣哥兒,你下揚州到底是做什麼?聽說你跟松風書坊的盧掌櫃一起去的?” 越是神神秘秘越叫人心癢癢。 看晏小珣的樣子是發了財,莫非是去賣什麼…… “我接了個活,去給揚州顧大官人畫一副畫!” “哪個顧大官人?西門外開生藥鋪的?” “……賣鹽的!”晏珣汗顏,用春秋筆法講了自己的揚州之行。 太監、四野秘戲圖、養女、後媽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不必細說。 重點是…… “花廳糊窗戶的,不是富戶人家常用高麗紙,而是五色的玻璃。從外頭往裡看,什麼都看不清。從屋裡往外看,朗朗乾坤、五彩繽紛。” “我住的客房衣櫃上,還掛著一面銀框的玻璃鏡,照得人汗毛都看得清。聽說是佛郎機國來的,一面五百兩銀子!” “多少?!”街坊們都被鹽商的豪奢震懾了,一面唏噓感慨,一面連連罵“辣塊媽媽”! 一面鏡子就五百兩銀子,是人乾的事? 珣哥兒見過這樣的世面,畫什麼畫反而不重要了。 說不定西門外顧大官人一個高興,隨手就賞他一百幾十兩的。 “還是珣哥兒穩得住,要是我,好歹把玻璃鏡扣下來!” “得了吧!當心被人送官!” “晏老哥,你是怎麼養的兒子,這樣有出息!” 眾高鄰紛紛起鬨,歡聲笑語傳出兩條巷。 晏鶴年連連謙虛:“哪裡?哪裡?像我!像我!” 一場熱熱鬧鬧的入宅酒結束,街坊們把席上剩的肉菜分一分,帶走自家的桌椅條凳、秦廚房的人收走鍋碗盆碟,晏家重新恢復寧靜。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晏珣喘了口氣:“擺酒比畫畫還累人,一個個哄著我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去了一趟龍宮呢!” “顧大官人家和龍宮也沒啥區別。賢侄能進顧家的門,可以吹一年了。”角落裡,一個聲音響起。 晏珣望過去……怎麼還有一個人? 不是都散席了?不走留著吃宵夜呢? 這個人走路一扭一扭的,菊花殘、滿腚傷? “侄子,我是你四伯啊?你真是阿珣賢侄?不是假冒的?喲嚯,你小時候是個傻子,還往我臉上尿尿呢!”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