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的感受與以往完全不同,心遊神馳,但覺得數丈內,無論鳥兒的撲翅聲和松鼠的跳躍走動聲音,甚至落葉之聲都清晰可辨,那些細微的東西在他的思維中變得鮮活而生動起來,他欣喜地陶醉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之中。
突然,他敏銳地感覺到左側十來丈外汩汩流淌的溪邊有異常的動靜,確切地說有動物飲水的聲音,他輕輕地叫著鄂爾多老人:“鄂大爺,左邊像是有什麼動物在喝水。”
鄂爾多站著側耳諦聽,忽然驚訝地看著鍾嶽峰,自己在森林生活了一輩子的經驗還需要留神才能夠察覺有獐子或鹿在喝水,這年輕人是怎麼察覺的?他從肩上取下槍,躡足潛行,轉過一叢灌木,就看見小溪的對面果然有幾隻梅花鹿,兩隻在喝水,其餘幾隻站在那裡警覺地看著四周的動靜。鄂爾多注視了一會兒並沒有開槍,喝完水的鹿似乎覺察到了有異常情況,嘩地一聲撒開蹄子跑了。
鍾嶽峰有些奇怪,鄂大爺怎麼不開槍呢?他不是對自己的槍法頗為自得嗎?鄂爾多老人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一邊收起獵槍一邊道:“這群鹿是一個家庭,成年公鹿和母鹿擔負著繁殖的任務,那幾只都是未成年的幼鹿,如果現在打死公鹿或者母鹿,失去保護的幼鹿很快就會喪生在別的野獸之口;而那些幼鹿又太小,殺之無益。這群鹿殺那一個都不利於鹿群的繁殖和發展。”
鍾嶽峰一聽鄂爾多老人之言,心中大為佩服,森林裡所有的生靈都放在他的心裡,真不愧是這一片森林中的山神爺。
“林區中所有的獵人都懂得這些,也不會濫殺的,所以森林之中的動物才會生生不息繁衍,永不會種。按現在的說法這叫什麼生態平衡吧。那些非法偷獵者卻完全不理會這些,他們見到什麼動物就獵殺什麼動物,甚至連國家明令保護的珍稀動物也不放過,那些人簡直就是闖進森林中的強盜。如果他們如此濫殺,終歸有一天森林中的動物會在強盜們的槍口下絕種的。”鄂爾多老人越說越氣憤,大概又想起了喪生在那些人槍口下的巴拉子,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獵槍,如果那些人在眼前說不定就會端起槍跟他們拼命的……
二人沿著小溪逶迤而行,在深山老林中村寨往往傍水而建,有水的地方就有人煙。鹿兒嶺就在這條溪水的上游,鍾嶽峰從鄂爾多老人那裡又學到了這個經驗。一路攀談鍾嶽峰才知道這深上老林裡現在的居民除了一些世代居住在這裡的土著少數民族之外,其餘的多是闖關東逃荒落戶到這裡的關內人和明清時流配到這裡的囚徒之後,還有逃匿到這裡的土匪和江洋大盜漸漸繁衍成了村落,也有部分早幾年上山下鄉落戶到這裡的內地知青。
中午打尖休息時,二人只是簡單地吃些東西,因為林區裡除了居民點之外是禁止生火的,怕引起森林火災。這時,鍾嶽峰聽到了遠處有一聲槍響,他扭臉去看鄂爾多老人,老人好像也聽到了,因為槍聲在林子裡能傳老遠,忽然又是幾聲沉悶的槍聲。鄂爾多神色激動跳起來嚷道:“是盜獵者!”
鍾嶽峰疑惑地問:“鄂大爺,你怎麼知道不是獵人放槍呢?”
“槍聲,他們的槍聲和一般獵人的槍聲不一樣,你聽是那種威力極大的散彈獵槍,還是連發的,林區的獵人沒有這樣厲害的武器。”
鍾嶽峰一聽來勁兒了:“咱們過看看,說不定他們就是打死巴拉爾的那夥人,逮著這些傢伙替巴拉爾報仇。”
鄂爾多老人一聽立刻就紅了眼睛,他被巴拉爾之死重新點燃了仇恨,不但忘記了先前吃虧的事,連向林管處彙報的事也忘了,一把提起槍就走。鍾嶽峰也急忙跟上。那槍聲雖然清楚地聽得見,但相距十數里也不一定,幸好有鄂爾多這位山神爺,熟悉這片山林就像熟悉自己身上的肋骨一樣,後來又接連不斷地響了數聲槍聲。二人這一路急行,黃昏時終於趕到了響槍的那一片原始森林,這裡的樹木長得都格外粗大,只怕都有上千上萬年以上,如果是在夏天枝繁葉茂的一定是遮天蔽日。
林子裡的光線很快暗下來了,但仍然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也沒有再響起槍聲,難道那夥人已經離開了這裡?鍾嶽峰就把疑惑提了出來。
鄂爾多搖了搖頭道:“這片林子大得很,也沒有通往外面的路,他們一定還在這裡,天已經黑了,他們會在這裡宿營地。”
鍾嶽峰忽然想起鄂爾多傳授的傍水而居的經驗,心中一動就道:“鄂大爺,如果他們今晚在這裡宿營的話,你說他們會不會也住在溪邊?”
鄂爾多眼睛一亮:“鍾,你真聰明,他們的宿營地一定不會離水源太遠,這麼一來就大大縮小了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