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淚卻再也忍不住。四四到底是同意了。一府的福晉被禁在家裡,雖無頒旨,確是不得皇命不得離開,四四革了我的名,只為了一個送去照顧十四的理由。對於我,有沒有這個名,都根本不重要。
送走了太醫和高無庸,完顏氏眼眶微溼來到床前,輕輕拉起我的手:“妹妹,雖然皇上貶你為庶民,但我心裡,你跟以前沒有不同,還是我的妹妹。請妹妹代我這個姐姐好好照顧爺……”
我看著這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很想告訴她再過個十年不到,她就可以和十四團聚了……想著,我對著她重重的點點頭:“姐姐放心,我會的,直到我死!”
“祥璞,準備筆墨,我要寫信。”我休養了一段日子,動身前的那個晚上,忽然想到了什麼。
皇上對墨寒以尊貴待之,墨寒感激涕零,卻無以為報。墨寒不能侍奉皇上左右,乃墨寒私心之大貪心之大。今生允禵乃墨寒結髮誓約之人,墨寒斷不能棄他情意而去,此背信棄義之事,實為天理所不能容。倘若再世為人,即使天為廬地為席,胤禛只是墨寒的四四,墨寒定與四四執手偕老,共飲一盞風花,同掬一捧雪月。然四海之內,莫非王土。皇上是天下蒼生的皇上,請一定為萬民福祉勤勉治國體恤民生,墨寒常日齋食青燈古佛旁,為國泰民安祈福!
“一定要親手交給十三爺。”我寫上“皇上親啟”又拿紙寫了“好好照顧弘旺,畢竟是八爺和八福晉唯一的兒子;勸勸弘時,讓他不要再和皇上慪氣,傷皇上的心”之類的話給十三,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得十三爺情,墨寒為青衫紅顏之誼,今生無憾”,然後一起套了一個大信封寫了“交怡親王”封好,才交於逝憂。逝憂帶回來十三的一張字條,上面只寫了一個問題寥寥幾句話,卻讓我呆呆的看了一夜。
終局
我攬著懷中一個輕盈的小生命,我和他的女兒終於降生了。回想起當日十四看著女兒的欣喜雀躍,我心中一樣滿溢著款款深情和愛,對十四的,對女兒的。
手指輕輕滑過女兒熟睡的小臉頰,粉嫩的,真想陪著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姐姐,府裡來人了……”祥璞在身後緩緩的欲言又止。
“嗯,知道了。”我卻答的坦然。
皇上口諭,女兒要送回京裡交給完顏氏姐姐撫養,不得留在景山。是為了打擊十四還是為了讓孩子能有個舒適的成長環境呢?權且當作是後者好了。如今我已是庶民,交給完顏氏姐姐,我放心,也是給這孩子最好的生活了吧,將來她將堂堂正正的有個嫡福晉的額娘,而不是庶出……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
怡親王允祥逝。雍正帝親臨視,悲慟不已,輟朝三日。
十三啊,那天東暖閣前十一年後的第一次相見,就成了最後的生離死別。
“寒,你看的輕榮辱看的淡生死卻又什麼事都放在心裡……竟是殫精竭慮?!你到底是無情還是多情?”
多情?無情?這是十三問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我閉上了眼睛,臉上溼漉漉緩緩滑落。也許能夠回答,我自己也就解脫了吧。
雍正九年九月。
烏喇那拉皇后崩。雍正帝下諭旨道:“皇后自重髫之年即侍奉皇父,與朕結合,四十多年孝順恭謹始終如一。今特旨皇子們朝夕奠祭。”京中快馬來書,要我隨信使回京入宮為那拉氏皇后念頌安魂經文。我有感於皇后當年照顧,遂奉旨在那拉氏皇后靈前頌讀經文七日。
七日後,四四於東暖閣召見於我,只問身體是否安康。末了,四四淡淡的說:“寒兒,朕的後位,自此為你空位虛懸。”
雍正十三年。
我的手一抖,茶杯“咣噹”落地成為碎片。祥璞急忙過來:“姐姐燙著沒有?姐姐身子一直不好,這種奉茶給爺的事情,我們做就好了。”
我揮手示意沒事,心神還是不寧,忽然想起什麼,就問祥璞:“今天是幾月幾日啊?”
“八月二十二。姐姐這麼個聰明的人,怎麼老是弄不清楚日子呢?”祥璞笑答。
我心中似有大廈轟隆倒塌,八月……二十二?“噗……咳咳”一股濃濃的腥鹹味湧出來,我軟軟的癱在地上,胸前猩紅一片。
“姐姐怎麼突然……啊!”祥璞哭跪過來抱住我,“姐姐不要嚇我。快來人啊,快請爺過來,快出去請大夫……”
“墨兒不怕,已經讓人去宮裡傳太醫了,四哥再怎麼痛恨我,也不會不管你的!”十四緊緊握著我的手,一時情急說出了這番話。我淺淺的笑著,他還是不肯稱四四為皇上或是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