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你都要推三阻四一番。這會子怎麼瘋了,想必是又有賞賜了,你也該露臉了。”正在往桌上布果盤的黑妞停下手中的活,夾槍帶棒地訓斥著匆匆趕來的這個丫頭。
這丫頭捱了責罵,又一眼看到夫人和小王爺都在,忙垂瞼施禮:“給夫人小王爺請安。”
施完禮退到一邊,朝黑妞扭嘴,低低迴辯道:“就你是個琉璃哈巴兒,小王爺跟前有你一個就行了,還要我們做什麼?前陣子我倒勤快,你又嫌著我總在小王爺面前晃。一樣是丫頭,放別人一條生路兒吧。”
黑妞臉皮紫脹,聲音漸次高起來,“白丫你說什麼呢?當著夫人的面你大聲些。”
白丫一扭腰,“我又沒掙雙份的薪俸,我為什麼大聲。”
黑妞發火了,只是主人面前壓抑著,“我為什麼掙雙份,你為什麼掙不上,你黑眼珠子只看到白銀子嗎?你沒見我的辛苦嗎?”
“你辛苦,你是辛苦,功夫在詩外嘛。要不一般的奴婢命,你穿紫衣我穿綠衫呢!”白丫寸步不讓。
“什麼功夫在詩外,你今天給我說明白,我做什麼功夫了?否則連你那份單俸也請別的地方掙去吧。”黑妞使出大丫頭的派頭。
“你不要得勢欺人,想趕我走也要經過小王爺,敢情你覺得小王爺是你一個人的王爺啦?哈,小王爺還沒娶親呢,等少夫人進門,你也得意不成了。”白丫並不屈服。
“你!你給我……”
“給你怎麼樣?”
兩個丫環針鋒相對。
“都給我少說兩句。”夫人見兩個丫頭動了意氣,便端出身份訓斥道,“白丫,也怪不得黑妞說你,你是小王爺房裡的大丫頭,該給其他的人帶個頭提個醒兒,你倒好,一天大似一天,倒一日比一日懶,讓你進宮伺侯小王爺,你隔三岔五地往府裡跑,說你不待見你家小王爺,他今日回來,你這會子又跑得比誰也快。好了,站到一邊去吧。”
吵了這半天,小方才弄明白這是兩個丫頭在爭寵吃醋,就像賈寶玉身邊的襲人與睛雯,只是這黑妞卻不似襲人般賢惠,這白丫也是牙尖舌利,兩人針尖對麥芒。唉,大戶人家總免不了會發生這種爭奪戰。小方搖頭。再看這位白丫,果真是白皙細緻,一張溜光水滑的瓜子臉,身穿著淡綠衫兒,纖細的小腰上系一鵝黃絲絛,十分的甜美俏麗。這般人品若生在現代做一個少兒節目主持人那絕對勝過劉純燕,可惜她生不逢時,落在那個年代,只好給人當丫頭。小方暗歎,見她被夫人訓得泫然欲涕,心裡不忍,便說:“她還小嘛,黑妞你多關照她一點。”
“她小我老了嗎?我關照她還少嗎?從小到大有好吃的好穿的都是我讓著她,憑什麼?小王爺你還護著她,都是你把白丫給慣壞了。”黑妞氣沖沖地說著,不慎將一果盤碰翻在地,金黃枇杷四下灑開,她一邊撿一邊掉下淚來。
夫人看著生氣了,“黑妞,你這是跟誰說話呢!有主人這裡說話奴婢插嘴的嗎?你家王爺慣著白丫,沒慣過你嗎?我看闔府就你們這個院子沒大沒小沒上沒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也就是欺負你們爺好性子,一天比天的能耐,蹬鼻子上臉。我也看著你們是伺侯爺的,比別的丫頭們多些尊貴,不想數落你們。王爺幾次三番讓我整飭家風,我整了幾次也沒動你們這邊,倒真是慣得不成樣子了。偏這陣子事多繁忙,加上我也年紀大了,懶得大動干戈,你們不用急,等回頭我把安若素娶回府,她有的是辦法修理你們。”
夫人說完,還將茶盅用力往桌上一頓,茶汁溢開。
丫頭婆子們全嚇壞了,異口同聲地喊道:“夫人息怒,原是她們不懂事,還需夫人多調教才是。”有膽小的已經嚇暈過去,亂成一團。
想必這北靖王夫人平日治家甚嚴。
小方哪見過這陣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忙向黑妞望去,只見她悄悄地給他使著眼色,又用袖子籠住右手,手指直著指夫人。小方明白了,她是要自己向夫人求情。
小方想了想,感覺這事這的確應該由自己來擺平。可他張了張了口,卻不知該怎麼稱呼這位憑空冒出來的“娘”。
母親,是世界上最難過關的職稱。
除了愛,沒有任何捷徑。
任何的技巧與手段這裡都是蒼白的,無能為力的。沒有人可以投機取巧。
除了愛。
所以小方十分為難。他認識她不足一個小時。
血緣是渾然天成的,親情卻要慢慢積澱。
他沉默了片刻後,“您,真的認為我是您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