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剋制著,半點都不表現出來。可有些事情總是無法避免,在極致的快樂之後,迷離意識裡閃過的那點空虛;夜裡偶爾驚醒,聽見他悠長勻暢的氣息卻溼了眼眶;因用力過猛而迸裂了傷口,他像受了委屈的小獸般靜靜瞅著她,“悄悄,這次換你抱我好不好?”……總有那樣一些瞬間,歡喜裡糾結著痛楚,甜蜜裡混合著苦澀,讓她不知不覺中就卸了用以掩飾的堅硬盔甲。
有時冷無舟會望著她若有所思,黯淡神色和歉疚眼神都讓她心疼不已,她總要提醒自己做得還不夠好,還要再堅強些更堅強些。冷無舟偶爾會出趟門,但是很快就會回來。
然後,她陪他去了超市,選了一些有可能會用到的生活用品,像去天山那次一樣,她幫他打包速食品、飲品、保鮮飯盒……一樣一樣地放進去,分門別類擺放好,疊得齊整的青衫,玄色布靴,都拿保鮮膜封好,防止在水裡時浸溼了衣物。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情景,公寓裡突然出現的古代男子,一襲青衫飄飄欲仙,見到電視裡的演員如臨大敵,幾乎要扭斷她的脖子……韋悄悄抑制不住笑出聲來。
旁邊的人遞過來一個錢夾,低聲道:“幫我放好吧。”
這是她送給他的禮物,上次在華醫生遞給她的小袋子裡也裝著,只是她看見鑽戒失了神,沒太在意,這樣看來他一直隨身攜帶嘍?韋悄悄笑著接過來開啟,夾層裡放著一張照片,上面的女孩笑得神采飛揚,卻帶著幾分青澀。她不由瞪大了眼,這人怎麼會有她高中時的照片?她想起來了,這張照片一直放在她的錢包裡,上次遭劫時一併丟了,後來他幫她找回證件銀行卡,想必那時他私自扣下了?等等,那時她似乎還沒有獻上那個把自己搭進去的霹靂之吻,這麼算起來,這人的賊心比她動得還早……
韋悄悄猛地抬頭,望進那人幽深的鳳眸,兩人交纏的視線裡,世界陷入一片沉寂。半晌,他忽然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了一下,柔聲道:“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眼前彷彿起了一片霧,韋悄悄咬住唇,笑著點點頭。
她的假期一延再延,可無論她再怎麼不捨得,時間就像是沙漏裡的沙子,還是流盡了。
冷無舟不肯讓她去送,她也怕自己無法承受親眼見他離開,所以那天早晨,她只是將他送到了小區門口。她想說些什麼,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直到他打了一輛車,她才硬是擠出了幾個字,“一路順風。”
車轉瞬就去得遠了,韋悄悄一個人在馬路牙子上站了很久,天色漸明,街道上越來越囂鬧,襯著她孤零零的身影,愈加淒涼。
真討厭自己的嘴。她完全可以學溫柔纏綿派,說聲“我愛你”或者“親愛的,我會想你”,她也可以搞怪一下,唱一句“我在這裡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看那桃花開”,甚至她可以啥都不說,狠狠抱一下他,讓他感受到她火一般的思念,就像頭上的太陽一樣,熱燙而溫暖。
街上的人個個都行色匆匆,趕車的趕車,趕路的趕路,沒有誰來注意她。沒有風,整個城市漸漸被烤成一個封閉的大悶罐,她被S市初夏的太陽曬出汗來。
她開始慢悠悠地往回挪,走進小區大門,穿過草地花叢,她的步子越來越輕越來越快,她小聲地哼起歌,“啦啦啦,慰藉自己,開心的東西要專心記起,啦啦啦,愛護自己,是地上拾到的真理……”她跨過門禁,邁入電梯,看著指示燈一閃一閃,終於,回到她的小公寓。
她將門口的男式拖鞋小心翼翼地收到鞋櫃最底層,重重呼了幾口氣,一拳擊向空中擺出超人飛行的姿勢大喊:“韋悄悄,Fighting!!!”
直到許久之後,他都沒有再回來。
五個月後,海寧錢塘江畔。
平靜的東方江面忽然扯起一道銀白的絲線,轉瞬之間,絲線已經化作了橫臥在江中的一條白龍,轟隆隆地直向前方推進。這蓄了萬千勁勢的江潮正奔騰而澎湃著壓過來,江南岸忽地又出現一條暗色潮帶,與先前江東面捲來的那條潮頭逐漸接近。
在日光的映照下,兩潮潮峰交匯猶如冰山雪峰陡起,又宛如黑白兩條巨龍重重交纏撞擊在一起,頃刻如煙雨散落,巨大的傘狀雲朵騰起,一時山呼海嘯濤聲如雷,令人膽戰心驚。
“無舟……無舟……”
不遠處江堤上觀潮的人群中,忽然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和周遭的讚歎聲驚奇聲極不協調,惹得眾人齊齊去看。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一身寬鬆的休閒裝扮,捲髮大眼甚是俏麗。此刻她淚流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