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睡靠窗那一間。桌子跟書櫃我已經請搬家工人直接搬進去。”
“搬家”,是她擅自決定後才通告大家的,他們根本沒有反對的餘地。沒辦法,這是唯一的出路。他們負擔不起原先的公寓,又得送小昭到幼兒園──關於吃、關於錢、關於生活的事,都是很令人傷感的,碰上了,她也只能搖頭嘆息。
而“嘆息”是有重量的,往往壓得人透不過氣。
羅徹走進房間把那箱書卸下,立刻踅了出來。喬跟在他屁股後,亮晶晶的眼瞳裡流轉著對新環境陌生與不安的打量。小昭則哭喪著臉,別了一腔的委屈站在一旁。
“怎麼了?小昭?”李蝶飛抬手抹掉汗,停下忙碌的動作。不趁著今天把東西整理妥當,明天又有明天的事要擔憂和忙。
“我肚子餓了。”別了好久不敢張聲的委屈終於得到注意,小昭的小嘴立刻往下撇,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啊!”李蝶飛輕呼一聲,匆匆看一下時間。已經四點多了,一早到現在忙著搬家的事,中午只草草喂大家吃幾個麵包,難怪小昭會叫肚子餓。她覺得又抱歉又不忍,摸摸小昭的頭將喬拉到身邊,說:“對不起,我只顧著整理,不知道都這麼晚了。”直起身,從口袋掏出皺成一團的伍佰元鈔票交給羅徹。“阿徹,麻煩你帶喬和小昭出去吃飯,順便買一瓶沐浴乳回來。”
“你不一起去嗎?”
“我得先把這一堆東西整理好。”東西雖然不多,恐怕得整理到晚上才收拾得完。
“那我幫你帶些吃的回來。”
“不必了,餓了我自己會出去吃飯。”李蝶飛搖頭,她累得吃不下飯。“你們去吧,記得買沐浴乳回來。”
奇怪,怎麼會覺得這麼累?她看著他們走下樓,一屁股坐在尚未拆封的箱子上。大概是心理因素吧!老媽死後,她整個人就一直轉啊轉的,事情特別多,總有一堆麻煩等著,一直不能靜下來好好喘口氣。
但是……她仰起頭,閉眼看著天花板,重重吐出一知氣。她還是覺得累。奇怪?她並不是那麼嬌嫩的女孩,怎麼──“啊──”她大叫一聲,舒服多了。
累歸累,該做的事還是要做,一堆的東西等著她整理,她沒時間想得太多,也沒時間喊疲倦,那些對她來說都太奢侈了。
她把一堆堆的東西從箱子裡掏出來,該擦的擦,該洗的洗,該清除的清除,才整理到一半,就聽到開門的聲音。小昭學做小飛俠雙臂展開飛進來,摟住她脖子撤嬌說:“阿飛,阿徹帶我們去吃炸雞,還有漢堡,有這麼大哦──”他以小孩特有的誇張揮手比量著。“很好吃哦!我們下次一起去!”
“好!”她笑著反手拍拍他。小昭越長越大,越來越重,兩隻小手肥嫩嫩,攀壓得她透不過氣。
“這小子光是會吃和撤嬌!”羅徹一把將小昭拎開,蹲下身說:“我來幫你。”
喬也跟在他屁股後,小昭又跟著擠過來,狹小的空間四個人擠成一堆,不但十分侷促,且非常不舒服。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她搖頭投降,這些傢伙只會越幫越忙。
天台上的霞光漸移漸淡,餘暉慢慢在變暗,夜要降了,天空已向晚。
她直起身子,攀附著羅徹的肩膀站起來,開亮了電燈。日光燈將她的臉龐照得蒼白,照映她疲累的容顏如白色花開,風情可憐。
羅徹心裡小小地疼,他手撫了撫她的臉,掌觸輕輕帶著疼惜憐愛。
“看你累的!去洗個澡好好休息,剩下的我來整理。”細語輕輕,一腔的牽懷掛心。
她搖頭又笑,不怎麼認真。“多謝你的關心嘍!我看還是我自己動手會比較快。你就幫我替喬和小昭洗澡,再帶他們上床睡覺。”轉頭拍手說:“喬、小昭,跟阿徹去洗澡。”趕鴨子一般趕三人離開。
隔一會,浴室傳來小昭戲鬧的笑聲,她對自己一笑,呼口氣,晃晃手臂,自言自語念道:“工作吧!”
門外夜已黑,銀白的月是唯一照耀的光亮。牛郎和織女在天河兩端遙遙相對,薄雲覆去相聚的通道。
世界是從黑暗開始的。黑暗的一切混沌未知,所以夜充滿著不安的氣味,存在著一切的不可能與不可言喻,以它特殊的波動為結界,自外於所有光明的磁場意識的道德規範,文明的倫理禮教,在夜裡失去了它的重量。混沌和黑暗形成了夜的原色與狀態,張納所有的情態與想象。
“阿飛?”羅徹從浴室裡出來,肩上披著條幹毛巾,頭髮溼溼的,剛梳洗過,尚還未乾,髮尾滴結一顆顆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