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鑄轉頭眺望江面,輕聲問道:“趙珣和趙毅兩邊是怎麼個動靜?”
趙鑄終究是名義上的北征主帥,吳重軒僅是作為副帥,輔佐這個廣陵之行讓離陽大失所望的世子殿下,吳重軒沉聲道:“青州水師沿江一路東下,在廣陵江與武帛湖隘口、龍渡口和白蘆湖西端竹筏磯等要地層層分兵扼守,以阻歸路,而且青州水師的分兵頗有章法,無損主力水師的戰力,那趙珣身後肯定有高人指點。至於趙毅那半支廣陵水師,在水面廣闊的白蘆湖上,大型戰船更能發揮威勢,如今連舟佈陣,猶如陸上鐵騎連營,曹長卿的西楚水師本就兵少船小,遇上這種陣勢,不但正面突擊不易,仰攻困難,而且連原本船小靈活的優勢也消失殆盡。”
趙鑄點了點頭,看似隨口問道:“暮春時節,白蘆湖往年這個時候是怎麼個天氣,怎麼個風向?”
吳重軒愣了一下,不但是這個從未親身參與過大型水軍作戰的老將,其餘將領也給難倒了。
曾經手扛大鼎去砸隋斜谷那入城緩慢一劍的女子武道宗師,林鴉展顏笑道:“春雪樓那幫常年就住在廣陵江畔的謀士,又不都是酒囊飯袋,會考慮這些的。”
趙鑄感慨道:“那麼現在就看曹長卿能否以一人之力,挽狂瀾於既倒了。”
宮半闕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難,京城第一劍客祁嘉節都到了,還有東越劍池的柴青山也不會缺席,據說連徽山那姓軒轅的女子也會助陣。加上傾巢出動的趙勾,殺掉曹長卿不用想,但要說阻擋一二,不是什麼難事。”
吳重軒那支騎隊告辭離去,趙鑄依然久久停馬江畔,晃了晃腦袋,低頭看去,他腰間那柄佩刀用細繩繫了一隻破舊錢囊。
這位世子殿下喃喃自語道:“如果有一天,江山歸我趙鑄,江湖歸你徐鳳年。那也不枉我們兄弟二人相識于丹銅關。”
他伸手握住那隻親自縫縫補補很多次的布袋子,咬牙沉聲道:“姓徐的,不管碰到什麼天大的難事,可都別死啊,我這輩子就只認你這麼一個兄弟!千萬別逞英雄,大不了你來我這裡,要知道當年那個窮得口袋裡一聲叮噹都響不起來的小乞兒,今兒比誰都有錢了!”
……
北蠻見錦繡綢緞,不信有蟲食樹吐絲而成。昔年中原士子,不信草原有氈帳容納千人。天下人不至廣陵江,則不信水上有大舟兩萬斛。
在白蘆湖中央,一艘高去水面三四丈的雄偉樓船形單影隻地航行在湖面上,看船頭方向,是往西楚水師大軍而去。
一杆姜字大旗,在大風中獵獵作響。
有一位絕美女子揹負紫色劍匣,站在三樓欄杆處,衣袂飄飄乎如仙人。
湖面遼闊,突然遙遙出現一葉扁舟,越來越靠近,直到與樓船相隔數十丈處才齊頭並進。
一襲白衣坐在舟頭,手腕上繫著一根紅繩吊著一隻酒壺。
身後站著一位大袖紅袍的撐蒿人。
背劍女子和白衣女子幾乎同時對視了一眼,僅僅一眼就不再相看。
世人不知,這場相逢,竟是間隔了足足八百年。
白衣洛陽收回視線,仰頭喝了口酒,懶洋洋微笑道:“這麼多年了,還是一如既往覺得討厭啊。”
那邊,姜泥伸手按住劍匣,這才讓呼之欲出的匣中劍止住長鳴。
……
屹立於黃沙千里之上的那座西域大城。
面容木訥長臂如猿的矮小漢子在長劍即將出城之時,不再壓抑體內那股充沛到了駭人境地的渾厚氣機,頓時身形暴漲,這才算恢復他的正常體態。
長劍一線奔赴而來。
他伸出一掌,撞在第一柄劍的劍尖上,手腕一擰。
那條直線上的千餘把“飛劍”為之全部飛旋一圈。
洞穿厚重城牆而掠出的長劍在一陣旋轉後,硬是在城牆等人高處炸開一個大如簍筐的孔洞。
下一瞬,就只見身形前撲的拓拔菩薩一掌拍在城牆上。
滿城轟動,如遭地震。
出城“迎客”一百六十劍,悉數寸寸碎裂,還留在城內同氣相連的七十劍,也給拓拔菩薩一掌震爛。
走在城內寂寥街上的徐鳳年一揮袖,長劍變換如仙人手中鎮壓世間陰物的雷鞭,紫電縈繞,長鞭在內城牆上一陣猛烈劃抹切割,其氣刀切豆腐一般透過城牆,激射拓拔菩薩。
這個多年以來出手次數寥寥無幾的北莽武道第一人,大步踏前,直接蠻橫撞開了城牆,入城後,一手扯住那條看似長鞭形狀實則劍意精髓的罡氣,將其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