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吉甫認識後頗為投緣的劉懷一怒之下,差點就要搬出宅子,還是李吉甫竭力阻攔,兩人在門外一番交心言語後,劉懷這才回到宅子,之後半旬時間孫寅終於強忍衝動,不過明顯憋得厲害。
最後是李吉甫在一次孫寅強行把到嘴邊的話語咽回肚子後,撓撓頭笑道:“孫哥,想說我就說吧。你不自在,我其實更不自在。”
孫寅指著李吉甫,望著滿臉無奈的劉懷,得意道:“聽見沒?!”
跟孫寅相處久了,學了好些不入流口頭禪的劉懷忍不住嘀咕道:“他孃的沒天理,還他孃的沒王法了!”
故而三人相處,還算融融洽洽。
劉懷也知道,李吉甫是大有真才實學的,最重要的是有一種更為難得的“中正平和”,無傲氣有傲骨,絕非那種“貌似忠良人,實則奸猾心”之徒。
今天劉懷只知道孫寅有棋友到家裡下棋,氣態不俗的兩位客人到了以後,孫寅也沒有介紹身份,只說如果贏了那傢伙,就帶他和李吉甫去街盡頭的那棟酒樓下館子去,可勁兒大魚大肉,我孫寅俸祿到手,跟那些個孔方兄卯上了,不夠的話還能賒賬嘛,孫寅兩個字,還不值他個幾萬兩黃金?
所以劉懷只知道兩人一個姓宋一個姓範。
這個時候聽到姓範的年輕人稱讚自己“有如神助”,還說“了不起”,劉懷就有些神情古怪,就我這個無意間才學會下棋的門外漢,你這麼吹捧我,不合適吧?
敏銳察覺到劉懷的視線,範長後也很無奈啊,他又不是孫寅,沒那臉皮自報名號。
孫寅愈發樂得不行,抓起碟子裡最後一把花生米,分了一半給李吉甫,起身後抖了抖袍子,這才壞笑道:“劉懷,知道這傢伙是誰不?棋壇‘範子’,十段棋聖,我朝第一大國手,曹官子第二,大名鼎鼎的翰林院黃門郎,範短先!”
範短先?
竹筒倒豆子,這麼一大通綽號名頭給孫寅喊出來,就連在遠處看書的宋恪禮都忍俊不禁,輕輕搖頭。
範長後伸手扶額。
劉懷不笨,很快醒悟,起身作揖道:“劉懷謝過範先生指點。”
範長後趕緊起身還禮,“切磋而已,不敢指教。”
孫寅白眼,轉頭對李吉甫說道:“瞧見沒,酸儒!還是兩個!”
不等李吉甫說話,孫寅嘆氣道:“加上你,三個!”
只是不等孫寅繼續說話,宋恪禮已經說道:“不勞孫兄褒獎,加我,四個!”
孫寅沒來由冒出一句,直白至極,“宋恪禮,不是我說你,既然你與小國舅嚴池集相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又何必在意那些閒言碎語,唉,到頭來便宜了範短後,在你們兩人之間橫插一腳。”
捧書的宋恪禮深呼吸一口氣,不說話。
孫寅仍是不願就此作罷,念念叨叨道:“宋恪禮啊,須知情至濃處便轉淡,好好一對美眷良配,可別因為你一人負氣用事,就白瞎了月老紅線。”
劉懷和李吉甫面面相覷,難不成這裡頭還真有玄機?
大致知道內幕的範長後強忍笑意。
宋恪禮揚起手中那本相當珍稀的奉刻版古書,“小三百兩銀子!別一不小心給火燒了,連三十兩都不值了!”
孫寅趕緊伸出大拇指,嘖嘖稱讚道:“直搗黃龍,用兵如神!我服了!”
宋恪禮冷哼一聲,繼續看書。
劉懷試探性問道:“範先生,能否再下一局?”
範長後笑著點頭,“喊我名字即可。”
兩人坐回凳子,繼續再戰。
百無聊賴的孫寅沒了觀棋興致,只得發呆。
李吉甫對於下棋並無太多興趣,棋力也一般,不過欣賞兩位高手對弈,還是看得津津有味,至於棋品,自然是比孫寅高出十幾層樓。
孫寅自言自語道:“可惜陳少保和嚴池集不在,否則我看得上眼的傢伙,就都在一窩了。”
劉懷下棋極為專注,其實劉懷無論讀書還是做事,都是這般心無旁騖。
不知打譜多少次的範長後當然也是如此,可謂落子之時,雷打不動。
宋恪禮聞言略有所思。
只有李吉甫笑了笑,只是很高興。
很奇怪,雖然與孫寅相識相交相知不短了,可是兩人之間,從無什麼肺腑言語,孫寅總喜歡怔怔出神想事情,經常神遊物外。李吉甫在孫寅身邊,也很少主動說話,往往就是安安靜靜看看書,想想官場的大小事,衙門裡的高低人。
孫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