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愈遠。
徐鳳年似乎記起一事,扯開嗓子喊道:“老先生,南行莫急,還有別忘了兩旬之內,拒北城通往涼州關內的三條驛路,百姓皆可借道,不用繞遠路!”
那位年歲已高的算命先生,竟像是果真聽到了這番喊話,略作停頓,約莫是向年輕人示意自己知曉了,然後繼續南下。
藩邸建成之後,那座書房每日都會收到來自關內外的機密諜報,拂水房養鷹房皆有,北涼諜報向來按照輕重緩急分為三等,原本有資格送往書房案頭的諜報僅有甲字諜報,但是年輕藩王多要了一等,不是次等乙字,而是末等的丙字諜報,其實軍政意義不大,只是這位新涼王用以舒緩緊張情緒,雖然兩房必然做過一定程度篩選,不可能當真全部送往藩邸書房,但是數量依舊較大,多涉及關內書院情況或是士子輿論。內容五花八門,其中不乏有些年輕讀書人的過激言論,年輕藩王從來只是瀏覽而不批紅。
其中有句評論,年輕藩王親筆抄錄下來,作為每日開卷自省。
“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此等昏庸藩王坐鎮邊陲,北涼邊軍必敗無疑!”
大軍壓境,父輩遺願,苦寒家鄉,朝廷掣肘,錦繡中原,無辜百姓,天道壓頂。
皆是重擔,層層疊加。
橋北這邊,那個其實及冠取字還不足四年的年輕人,緩緩蹲下身,蹲在河邊,將一根甘草撣去塵土後,放在嘴裡輕輕咀嚼。
滿嘴甘甜。
第413章北莽壓境拒北城
徐鳳年猛然起身,輕吹一聲口哨,在河畔飲水的戰馬飛奔而至,翻身上馬後,徐鳳年一手拽住韁繩,一手握緊拳頭,在肩頭重重一敲,咧嘴一笑。
南邊極遠處,老人腳步不停,老淚縱橫,低聲呢喃,悄不可聞。
“此時作何感想?”
老人終於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視野中最多是那大漠黃沙。
聽潮閣謀士李義山,死後並無葬身之地,骨灰盡灑關外。
老人灑然笑道:“義山!生前生後,我皆不如你。”
……
拒北城南城門口,徐鳳年猛然停馬轉頭,那種憑藉天人體魄敏銳察覺到的些許異樣,稍縱即逝,剎那間便恢復平靜,無跡可尋。
如一片秋葉落於池塘,幾無漣漪,靜謐安詳。
……
先前流州那條不知名的廊道,流州步陣對峙阻滯北莽五萬南朝邊騎!
涼州將軍石符確如先前遞交拒北城藩王的那道兵文所說,並未率領六千清源軍鎮精騎火速馳援廊道戰場,而是在廊道以南的平原地帶站穩腳跟,耐心等待黃宋濮部主力的倉皇北撤,與此同時,需要攔阻南朝邊騎援軍南下與黃宋濮殘部聚攏匯合。這位涼州將軍僅是象徵性派遣一標斥候前往廊道偵查軍情,石符停馬南望,始終背向那座註定屍體堆積如山的血腥戰場,臉色平靜,可謂鐵石心腸。
最南方的老嫗山主戰場,涼莽雙方以第三次衝鋒鑿陣最為死傷慘重,寇江淮投入了那支隸屬於流州刺史府邸的騎軍,黃宋濮也動用了六百餘貨真價實的重騎軍,人馬俱甲,每一匹尤為高大健壯的北莽戰馬都裝備有面簾、雞頸、當胸、身甲和搭後以及寄生,統稱鐵騎俱裝六甲,槍矛難破,弓弩難透。從主將寇江淮手中暫領流州騎軍兵權的年輕將領乞伏隴關,又一次率領僅剩的直撞營騎卒,直奔六百重騎兵,只是在乞伏隴關一馬當先的拼命衝鋒途中,徐龍象親率三百龍象精騎,在戰場上逐漸跟上直撞營的鐵蹄,最終與直撞營並駕齊驅,一同開陣!
當三次衝鋒過後,流州騎軍幾乎死傷殆盡,龍象軍亦是元氣大傷。
反觀黃宋濮部精銳騎軍雖然同樣折損慘痛,但是數量最多的乙字騎依舊奇蹟一般保持極高的完整建制,多達三萬騎,按照老嫗山戰場形勢,甚至不需要五萬軍鎮援軍趕赴此地,主帥黃宋濮就有十足把握全殲流州野戰主力。
但就在此時,一支聲勢雄壯的騎軍,在老嫗山東方平原地帶闖入視野!那一幕,如日升東海!
這支毫無徵兆馳援老嫗山的精銳騎軍,一字排開,如廣陵江一線大潮,由東往西迅猛推進。
這支橫空出世的騎軍,必然是北涼邊軍除大雪龍騎之外,最容易被辨認身份的一支邊騎,因為每一騎頭盔插有一根雪白鵰翎,隨風飄搖!每一騎馬鞍兩側皆有箭羽透囊而出,如兩團蘆花勝雪!
鐵騎突進,恰如大雪翻湧天地間。
不僅鐵甲染血,已經更換兩根鐵槍,更是滿臉鮮血的北莽主帥黃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