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都沒拿走一顆銅板,賬面上清清楚楚,賬面底下,也乾乾淨淨,這很不容易。醇酒紅人臉,財帛動人心,這才是人之常情,所以啊,你小子是個厚道人。”
年輕人沉聲道:“掌櫃的,這話說得見外了。我溫華能有今天的安穩日子,都是掌櫃的恩德,要是再昧著良心從酒樓偷偷拿錢,我溫華就真不是個東西了,這種事情,我做不來!”
老人點了點頭,“你也知道,我歲數不小了,一輩子就想著去郡城那邊買棟大宅子養老,剛好我兩對女兒女婿都在那邊討生活,雖然老話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可天底下哪裡有不念著子女好的爹孃,我那兩個女兒嫁人都嫁得馬馬虎虎,在郡城生活可不容易,這不就惦念上了我那點棺材本了,想讓他們風光一些,不用租屋子寄人籬下,我呢,以前是有心無力,攢下的三四百來兩銀子,在縣城還算湊合,到了寸土寸金的郡城真不夠看,今年託你溫華的福,老底翻了一番,小八百銀子,只要不是青兔巷孩兒巷那種權貴扎堆的地方,也差不多夠買棟像樣的宅子了,剛好酒樓有你小子在,我最近就尋思著是不是把酒樓盤給你……”
店小二愣了愣,苦笑道:“老掌櫃,這麼大一棟酒樓,我就算砸鍋賣鐵,也絕對買不起啊。”
老人笑呵呵道:“這棟酒樓以前約莫值個百八十兩銀子,如今不同往日,怎麼都該估價三四百兩,這你心裡有數,我當然更明白,至於你小子有多少積蓄,我更清楚,所以我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你看行不行。酒樓以三百兩銀子折算,這筆錢不用你急著出,以後每年分紅,別忘了就行,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還完了三百兩購置酒樓的本金,再以後酒樓若是仍然賺錢,這分紅,我這老掌櫃的,可還是要你小子每年孝敬的,至於具體多少,我倒也不強求,你小子看著辦,總之你先顧好自己那個家。”
年輕人慾言又止。
老人揮手示意年輕人坐下,“也別覺得虧欠我,我啊,精明著呢,曉得你以後肯定能把酒樓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以你小子的厚道,每年分紅能少?我躺在郡城大宅子裡享福,就能每年白拿一筆銀子,賺大發嘍。”
年輕人坐回長凳,直起腰,“老掌櫃的,大恩不言謝!”
老人做了個捻指手勢,打趣道:“彆嘴上說,將來靠銀子說話。”
年輕人突然笑道:“老掌櫃的,你就不怕以後我賴賬,還清了三百兩銀子就不捨得掏分紅?”
老人挑了挑眉頭,然後指了指年輕人心口,然後指了指自己眼睛,“之所以有這樁買賣,一是信得過你小子的良心,二是信得過我自己的眼力!”
年輕人自己和老掌櫃分別倒滿一杯酒,舉杯後,“都在酒裡頭了!”
兩人一飲而盡。
老人喝完酒,“你小子趕緊去瞅媳婦吧,對了,自己去櫃子後頭拿一壺剛進的綠蟻酒,就當我慶賀你小子終於有自己的家業了。”
年輕人起身哈哈笑道:“得嘞!”
老人不忘提醒道:“慶賀歸慶賀,酒錢得記在你賬上!這綠蟻酒可不便宜,據說從北涼道那兒一壺才兩錢銀子不到,到了兩淮就一兩銀子往上,再從江南道到咱們這兒,嘖嘖,足足四兩銀子啊,這哪裡是賣酒,真是直接賣銀子還差不多。你小子悠著點喝,可別喝出味道就見底了。”
年輕人嘿嘿道:“我可捨不得自己喝!”
老人好奇問道:“咋的,是要送給你哥,還是給老丈人啊?”
直奔櫃檯的年輕人突然停頓了一下,轉頭咧嘴道:“都不是,給我兄弟留著,以後他來我家蹭吃蹭喝,就拿這酒招待他。當年……挺久以前,我和他一起廝混的時候,他總說天底下的酒,就數這綠蟻酒最有味道,那會兒他總喜歡拿這個饞我,後來分開了,我有次獨自經過他家鄉的時候,走得急,也沒喝上,也沒弄明白到底是啥個滋味。”
老人沒好氣道:“啥滋味?就是價錢貴,其它沒啥,我就不喜歡喝,太烈太沖,燒穿喉嚨,後勁更足,在我看來啊,真不如咱們這邊的自釀米酒好入口。”
年輕人笑眯眯道:“我那兄弟是半個江湖人,縱馬飲酒,自然是要喝最烈的酒,喝那軟綿綿的米酒,不算英雄好漢!”
老人樂了,“呦,還江湖人,而且聽你的話,你小子當年闖蕩江湖,走得挺遠啊?”
年輕人撓撓頭,“也就只是走得遠而已了。”
老人白眼道:“還吃過苦頭吧!”
年輕人一笑置之。
獨坐酒桌的老人舉杯慢飲,遙遙看著小心翼翼捧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