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一直追隨年輕藩王的海東青,竟是以年紀輕輕且遠離兩座戰場的謝西陲,作為唯一聯絡物件!
那一刻,她心情複雜,無言以對。
謝西陲沉聲告訴她,“此事功過,我一人當之!”
年輕人又加了一句,“北涼王也堅信,我流州副將謝西陲,一人可以當之!”
她這才預設了他的兵馬排程,兩萬體魄雄壯且悍不畏死的爛陀山僧兵,分兵入駐鳳翔臨瑤兩鎮。
此時此刻,一襲白色袈裟卻滿頭青絲的女子菩薩站在臨瑤軍鎮的城頭,看著城外那些在數千騎軍護送下趕來攻城的北莽萬餘精銳步卒,她如釋重負。
賭對了。
北莽確實意圖偷襲兩鎮!
即便是她這樣的兵事外行,也清楚僅憑兩鎮之前不斷抽調出去導致的薄弱兵力,根本不足以守住兩鎮,她對涼莽雙方邊軍一些主要精銳,還算有些大致瞭解,比如涼州關外的大雪龍騎軍和白馬遊弩手,幽州境內的燕文鸞部步卒,流州的龍象軍。北莽南朝董卓麾下據說能夠跟幽州步軍掰手腕的步軍,以及那位董胖子的烏鴉欄子,或是已經覆滅在流州的那支羌騎,如今被拆散的柔然鐵騎等等,她都有所耳聞。
在這之外,也有一些兵馬她同樣不算陌生,其中就有在北莽南朝邊軍中比較“鶴立雞群”的步跋卒,世人皆知草原騎軍禍害中原將近八百年之久,從未聽說過草原有過善於攻城的兵馬,從來都是要麼繞過那些雄關險隘和高城大鎮,要麼一直都是草原騎軍主動尋求中原邊軍的野戰主力,將其一舉殲滅,使得那些邊關城池都失去原有戰略意義。但是如今的北莽不太一樣,除了董卓私軍裡大部分是步卒之外,南朝邊軍在數座軍鎮裡屯紮有一種特殊兵馬,就是步跋卒,他們絕不同於尋常步軍,其待遇不輸於中原歷史上的重甲步卒,是那位北莽女皇帝眼中真正的百金之士,李義山曾經對這支兵馬有過這樣的描述,“北莽南朝步跋卒,為南院大王黃宋濮心血所在,上下山坡,出入溪澗,最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山谷深險之處,多用步跋卒,攻城之力,不輸中原頭等銳士。”
她輕輕撥出一口氣,瞬間眼神冷冽,隨手將一具披掛甲冑的屍體高高丟擲城外。
正是試圖伺機而動的臨瑤城牧蔡鞍山!
北莽顯然有備而來,早已說服蔡鞍山暗中歸順南朝,裡應外合,臨瑤軍鎮如何守得住?
在入城之前,謝西陲就告訴她,盯緊蔡鞍山,只要有絲毫風吹草動,錯殺好過不殺!
她根本不去看那具重重墜地的屍體,喃喃道:“以前總覺得兵書上所謂的‘用兵如神’,都是讀書人出身的史家胡亂吹噓,如今看來,是我井底之蛙了。”
那個年輕人不但預見了北莽意圖染指兩鎮的結果,而且透過那隻海東青,向曹嵬部騎軍下令,不用在南朝腹地策應鬱鸞刀部幽州騎軍,而是火速原路返回,吃掉所有滲入流州邊關的北莽邊軍!
這份膽識和魄力,真是讓身處同一陣營的她都感到悚然。
萬一萬一,事到臨頭,一就是一。
但是那位流州副將,就恰恰能夠將這個成真的萬一,原封不動還給北莽。
她不覺得這是什麼瞎貓碰到死耗子。
練武之人,有驚才絕豔的不世出之天才。
用兵之人,也是如此,成為那種不世出之英雄。
……
在西域三鎮最偏遠北涼的鳳翔軍鎮城頭之上,謝西陲身披甲冑,手按涼刀,神情冷漠。
哪怕是這種裝束,這名相貌儒雅的年輕人,更多還是給人一種讀書人的感覺。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嗓音低聲道:“寇江淮,你早年說過總有一天,要在一場騎戰中,打得像是自己在用騎軍欺負步軍!”
離陽王朝後世評價,自大奉王朝以來,堪稱儒將者,以春秋兵甲葉白夔奪魁,葉白夔之後,當屬陳芝豹。
陳芝豹之後,謝西陲,儒將第一!
三人各領風騷,並無高下之分。
可能是因為當時僅有謝西陲一人尚在人世、且身居廟堂高位的緣故,這份蓋棺定論,並不一定能夠完全服眾。
但即便如此,謝西陲在後世兵家心目中的卓然地位,已經足夠分量。
對此,遲暮之年的謝西陲只是私下對至交好友笑言,“用兵之奇,我遠不如寇江淮。”
謝西陲,寇江淮。
大楚雙璧!
如今則是北涼雙璧。
第390章流州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