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被譽為陸家一枝最秀於士林。
只是舉族遷入北涼道的初期,卻頗為坎坷,陸氏子弟無論是在涼州官場還是北涼文壇,皆無建樹,主要是作為一家之主的陸東疆,長久都無官身,甚至傳言與那位清涼山未來王妃的父女關係,也極為敏感,這對陸氏一族四百餘人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那段迷茫歲月,是如今陸氏子弟最不願意回憶起的慘淡光景,就連家族裡天真無邪的年幼稚童,也被長輩耳濡目染,笑聲漸少,稍有無傷大雅的頑劣行徑,就會被鬱郁不得志的長輩們大聲訓斥,哭聲漸多。
原本憑藉雄厚家底在涼州一擲千金高朋滿座的陸氏府邸,從車馬稀疏到門可羅雀,不過是短短一年而已,倒是同為清涼山徐家的親家,同為青州出身的商賈王家,卻如魚得水,往來無白丁,連纖離天井兩座牧場都有王氏子弟的忙碌身影,原本是青州首富的王林泉便被北涼官場私下稱為武財神爺,與文財神李功德比肩而立。
這人啊,不怕大夥兒一起同是天涯淪落人,就怕貨比貨,王氏一族的飛黃騰達,襯托得高門陸氏越發滿腹牢騷,相傳曾有位初入涼州官衙便被同僚排擠得鼻青臉腫的陸氏得意子弟,一氣之下揚言要重返家鄉,對伯父陸東疆當面撂下一句“寧做青州鬼,不為北涼犬”。
這一切,隨著陸丞燕正式敲定為未來北涼正妃,驀然而改,先是一位陸氏俊彥得以在拒北城建造中擔任實權位置,品秩不高,卻是徹底沉寂下去的陸家在北涼官場重新崛起的破冰之始。隨後作為龐大家族主心骨的陸東疆,更是官運亨通,一發不可收拾,一路高升,直至出任現今的一道副經略使,從二品,實打實的封疆大吏,放眼整座中原版圖,才四十歲出頭的名士陸窠擘,都算是最年輕的那撥地方文臣領袖。
這次陸東疆從陵州趕赴拒北城,車隊裡攜帶了六位陸氏年輕人,陸氏有四房,每一房都有最少一人獲此殊榮,能夠與副經略使一起覲見年輕藩王。加上原本就在拒北城為官的年輕一輩翹楚陸丞頌,陸東疆身後總計跟隨七名年輕人,在一位身穿青衫懸佩印綬的軍機參贊郎領路下,前往二堂求暑堂隔壁的那座書房。陸東疆特意讓陸丞頌與自己並肩而行,後者如今已經由臨時負責新城糧草的度支主事,正式轉正,品秩由濁升清,通俗而言便是由吏轉官,鯉魚跳過了龍門。所以本就對陸丞頌寄予厚望的副經略使大人,嘴角掛滿笑意,聽著這位陸氏子弟講述一些拒北城趣聞,頻頻點頭,遮掩不住的欣慰。
曾經飽受藩鎮割據之禍的離陽朝廷在中原一統後,放權遠遠少於收攏權柄,除去封王就藩的王爺,任你是官至一道經略使和節度使的邊疆重臣,也絕無開府之權,擅自選取幕僚擔任擁有流品的朝廷官員,便是流徙千里的大罪。只不過在北涼始終例外,無論是涼州邊軍還是關內官場,只要做到正三品,新老兩代藩王都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向來任由那些屈指可數的文武要員開府,自行裁選幕僚,清涼山和都護府基本上都會痛痛快快批紅那個意義非凡的“可”字。北涼是例外,陸東疆不例外這種例外,只不過副經略使大人到底是享譽士林的風流名士,愛惜羽毛,也沒有太過大肆提拔陸氏成員擔任高官,零零散散十餘人,多是一些剛剛躋身清流品秩的小官,大概這也算是對那位姓徐的女婿投桃報李了。
走在隊伍最後的年輕人出自陸氏四房,四房男丁稀少,在老祖宗陸費墀在世時便萎靡不振,這個名叫陸丞清的弱冠子弟,實在是沾了矮個子裡拔高個的便宜,否則若是別房子弟,如何都輪不到他去那座書房露臉。陸丞清從年幼蒙學起便在陸氏家族內籍籍無名,資質中庸,文采平平,陸東疆自然而然將其視為不堪大用的愚鈍晚輩,只不過性情溫和,從不惹是生非,倒也讓人省心,此次來到拒北城覲見藩王,便捎帶上了這個父親很早就逝世的沉默年輕人。
陸丞清獨自吊在隊伍的尾巴上,腳步沉穩,目不斜視,並無其他同輩年輕人的好奇張望,更無前方兩名陸氏子弟那種志得意滿的神態。
不同於名聲鵲起的陸丞頌,也不同於那些,陸丞清在跟隨家族遷入北涼後,依舊一心閉門苦讀聖賢書,所以當陸家一蹶不振的時候,這個在家族沒有靠山的年輕讀書人失落最小,在陸家迅猛崛起之際,他也沒有藉著父輩積攢下來與嫡長房僅剩的那點香火情,去跟“雙手懸滿印綬”的家主陸東疆討要一官半職,而是去往幽州青鹿洞書院潛心求學,日子依然平淡無奇,甚至至今也無同窗知曉他的陸氏身份,同窗相聚之時的針砭時事,指點江山,高歌清淡,從來沒有他陸丞清。這次家族來信要他提前動身前往關外,陸丞清便來了,只揹著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