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才戰死了。
他的屍體被認出,他的頭顱被割下,被那名鐵浮屠騎軍校尉在戰場上高高舉起。
做出這個動作的北涼校尉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唯有悲憤!
涼莽之戰,要降卒做什麼?
也沒有降卒。
也許這場仗一直打下去,比如說北莽大軍攻破了涼州關外的拒北城,一路打到了北涼道境內,會有人苟且偷生,願意投降。比如說北涼鐵騎長驅直入打入了南朝,也一樣會有人願生不願死。
但這兩種情況,得等到死很多人之後才會出現。
不親臨西北邊關,不親眼目睹兩軍對壘,也許永遠不會理解雙方的壯烈。
所以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就是,離陽中原極少有人敬重北涼三十萬鐵騎,反而是作為生死大敵的北莽,無論如何刻骨銘心地仇視北涼邊軍,在許多人在內心深處,卻始終將那支軍伍視為值得尊重的對手。
洪敬巖那一騎輕鬆愜意地緩緩前奔,似乎在安安靜靜等待什麼。
三處戰場,屍橫遍野,戰馬嗚咽。
廝混江湖,怕死才不容易死。
身處沙場,卻容不得你怕死。
一個人的江湖,生死是天大的大事。
用無數屍體堆出一個波瀾壯闊的沙場,生死是最小的小事。
當洪敬巖緩緩出現在眾人視野,並且與鐵浮屠和柔然鐵騎所處戰場越來越近後,
先是有從頭到尾都盯住這位北莽頂尖高手的拂水房七八騎,迅速撤出戰場,疾馳而去,然後是臨近此人一百餘騎鐵浮屠幾乎同時開始衝鋒攔截。
袁南亭在從一名董卓私騎的屍體胸口抽出戰刀後,舉目望去,對那位嚴密守護在自己身邊的親衛統領沉聲道:“情況不對勁,那人應該是要對鐵浮屠那邊出手,我們得盡力阻止!”
那名親衛看著氣喘吁吁的老將,一把丟掉鮮血黏糊的頭盔,笑道:“將軍,我帶幾百騎過去!”
袁南亭正要說話,那名跟隨他征戰多年的親衛統領已經攏起附近一隊騎軍,轉頭對袁南亭咧嘴一笑,“將軍,說實話,你真的老了,就別拖咱們的後腿了!”
袁南亭彎腰氣笑道:“放屁!”
不等袁南亭阻止,那名親衛已經領著數百騎白羽輕騎一衝而去。
袁南亭想要跟上,卻被一名留下來的親衛扈從拼死攔住去路。
袁南亭惱火道:“讓開!”
那名年輕扈從雖然有些畏懼將軍的威勢,仍是咬牙道:“統領給了我眼色,不許我讓將軍涉險。”
袁南亭怒道:“誰的官大?!”
死活就是不肯讓出去路的年輕人低頭嘟囔道:“縣官不如現管,都尉私下總跟咱們唸叨說,在戰場上有些時候,他的命令比將軍還要大。”
袁南亭大聲斥責道:“讓開!信不信老子現在就讓你捲鋪蓋滾出白羽衛?!”
那個年輕人紅著眼睛,滿臉倔強道:“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袁南亭氣得差點下意識一刀劈下去,自己都嚇了一跳,趕緊放下那柄戰刀,嘆息一聲,有氣無力罵了一句:“兔崽子。”
看到這名膽大包天的白羽輕騎似乎想要轉身趕赴今日那第四座戰場,袁南亭怒喝道:“滾回來!”
年輕騎卒欲言又止。
這位白羽輕騎主將望向遠方,輕聲感慨道:“就算是我袁南亭的私心吧,少死一人是也好的。”
袁南亭清楚記得大將軍曾經說過一句話,他徐驍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有人見到他後報名字,因為記住了名字的人將來死了,欠下的債,記得格外清楚,一輩子都忘不了。
精疲力竭的袁南亭大口喘氣,環視四周,白羽輕騎此次奔襲戰功顯赫,可是他心中只有無盡悲涼。
清涼山那裡,原本無名的墓碑,又要多出那麼多新名字了。
袁南亭突然悚然一驚,轉頭瞪眼望去。
鐵浮屠騎軍中有一騎驟然間衝出尚未結束的血腥戰場。
他身材魁梧,手持鐵槍。
大漠黃沙,戰馬漆黑,鐵甲染紅。
齊當國義無反顧地衝向那遙遙一騎,他知道,那個叫洪敬巖的北莽蠻子,是為他而來。
齊當國在三次領頭大破敵陣後,身形已是搖搖欲墜,甚至連握有鐵槍的手臂都開始劇烈顫抖。
面對那位號稱北莽第二高手的柔然鐵騎共主。
汗水血水交織在那張堅毅臉龐上,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