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本從老夫子那邊順手牽羊來的橘子州地理志,笑問道:“啥事?給說道說道。”
瘦猴兒站起身,大搖大擺坐在他對面,見他主動推過一碟花生,原先有些忐忑的心情安定許多,悄悄暢快了幾分,丟進嘴裡一顆,一隻腳踩在長椅上,嘖嘖道:“前幾日我去了趟城裡,跟一位當差的兄弟去酒樓撮飯,知道啥酒樓不?逢仙樓,一頓飯可要好幾兩銀子才拿得下來……”
受不住這瘦猴兒瞎吹噓的婦人一掃帚拍在他後背上,笑道:“有屁快放!就你這窮酸命,能認識什麼當差的兄弟。還去逢仙樓喝酒,你怎麼不乾脆說去近江閣嫖花魁?不是更威風?”
滿臉漲紅的瘦猴兒一口氣憋回肚子,弱了七八分氣勢,訕訕然道:“你這娘們頭髮長見識短,忒瞧不起我了……”
見青竹娘抬起掃帚就要劈頭蓋臉砸下,瘦猴兒趕忙說道:“你們知道離陽那邊來了個桃花劍神鄧太阿吧?”
徐鳳年點了點頭。
“等會兒說。”青竹娘去屋裡拎了酒肉出來,這才坐下。
瘦猴兒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嚥了咽口水,神采飛揚說道:“這位天底下第三厲害的劍神,不是去找咱們軍神比試高低去了嘛,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青竹娘沒那心情猜謎,倒是徐鳳年笑道:“應該是輸了。”
瘦猴兒一拍大腿,“錯啦!”
“鬼叫什麼!”被嚇了一跳的青竹娘抄起腳下的掃帚就殺過去。被拍翻在地的瘦猴兒也不敢與她惱怒,坐直了以後放低了聲音,神秘兮兮說道:“本來是要輸了,那位劍神連桃花枝都折斷了,跟拓跋軍神打得天昏地暗,從早上打到晚上,再從晚上打到早上,不知道打了幾天幾夜。哎呦,青竹娘別打別打,我這就說正題兒,在分出勝負的緊要關頭,哦不對,是鄧太阿就要落敗的時候,所有旁觀的數百近千高手們都聽到一句話,從萬里之遙,從天上傳下來!”
青竹娘一臉譏諷,嗤笑道:“又胡扯了不是?你當自己說書先生說神仙志怪呢?”
瘦猴兒粗脖子說道:“千真萬確!”
徐鳳年伸手倒了一碗酒,沒忘記給青竹娘和瘦猴兒也倒上一碗,輕聲笑道:“繼續說。”
瘦猴兒剮了一眼青竹娘,至於趁機剮在她臉上還是胸脯上就不得而知,這才嘖嘖說道:“就聽到一句‘鄧太阿,借你一劍,可敢接下?!’”
徐鳳年才抬起手腕端酒,停在那裡,沒有喝酒。
瘦猴兒正想要拍大腿,想到剛才的遭遇,硬生生縮回,一臉神往說道:“然後鄧劍神就回了一句,‘鄧太阿有何不敢?謝李淳罡為吾輩劍道開山!’接下來就更嚇人了,有一把劍開天而降,到了桃花劍神手裡,然後就跟拓跋軍神打了個平手。”
再蕩氣迴腸的一戰,落在瘦猴兒這等人物的嘴裡,總缺了十之八九的嚼頭。
青竹娘將信將疑,疑多過信,聽過也就算了,斜眼看去,瞅見年輕書生低頭喝酒。
瘦猴兒嘆息一聲,悶悶說道:“都是飛來飛去的神仙吶,也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遠遠瞧上一眼。”
青竹娘也沒有深思,隨口問道:“這李淳罡是何方神聖?能借劍給那啥天下第三高強的桃花劍神?”
肚裡貨已經掏空的瘦猴兒嚅嚅喏喏道:“大概是離陽那邊的大劍客吧。”
青竹娘瞧見年輕書生抬起頭,是一張看不出表情的生硬臉龐,放下酒碗,他說道:“是個獨臂的羊皮裘老頭兒。”
瘦猴兒撇嘴道:“你糊弄誰呢,獨臂老頭兒能御劍千萬裡?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
年輕書生悽然笑了笑,“再也見不到了。”
瘦猴兒也不知道再說什麼暖場的言語,見到青竹娘進屋子幹活去,吃去大半酒肉花生,覺著乏味,就拍拍屁股回山上去。
青竹娘時不時站到門口,看那徐朗幾眼,桌上多了那柄青綠劍鞘的長劍,眯起那雙連她都要嫉妒的丹鳳眸子,只是抿著嘴唇發呆。
除了兩餐,他就一直坐著,天色昏暗後,青竹娘晚上依舊睡不著,隔著窗戶見著外頭油燈昏黃搖晃,就披上衣裳走出去,輕聲問道:“要酒喝?”
他轉過頭,笑了笑,柔聲道:“不用了。”
她還是去拿了一罈酒,卻是所剩不多的一罈好酒,啟封以後香氣瀰漫,她說道:“我自己喝。”
喝過了幾碗,她問道:“真不喝?”
他搖頭道:“你喝就是了,我等著你酒後亂性。”
被逗笑的婦人果真獨自喝起酒來,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