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珣好奇問道:“何解?”
陸詡輕聲道:“首輔大人故意露出破綻,是坐殿垂釣,不出意外,接下來他手頭上常年積攢下來的殺手鐧,都要循序漸進借用言官的筆刀去殺人,剛好又有殷茂春主持的大評,肯定會死很多人。青黨陸費墀身死,青黨崩塌,夾起尾巴做人,反而能夠僥倖躲過這場風波,風波過後,事情還得有人做,青黨有望東山再起。這次陸詡懇請王府這邊務必精銳盡出,就是讓皇帝陛下和廟堂大佬知曉我們的吃相,以求在接下來的騰挪中搶得先機。天下是趙家的天下,身為一家之主,膝下兒孫滿堂,他自然會揀選那些做事牢靠又本分‘不爭’的子孫,當家的高興了,才樂意多給他們一些錢財,希望他們更爭氣。若是覺得沒出息,一家之主也就要摟緊錢袋子和傳家寶了。只是陸詡實在無法想象沒有張首輔的廟堂,會是怎樣的光景。有他跟坦坦翁在,對青州局勢看得脈絡清晰,絕不至於太過刁難靖安王府,如果一個家換了管錢管事的大管家,甚至……甚至又換了個家主,青黨若是沒人能挺身而出,在關鍵時刻替我們在新主人耳邊說上話,總歸是隱患。因此,好處在眼前,壞處在遠處。總的來說,仍然是個壞訊息。當然,世間萬事,瞬息變化,看得再遠,一來未必作準,二來也逃不掉走一步算一步的路數,我們只要步步不差不錯,到時候若仍是謀事不成,大不了就罵幾句老天爺不開眼。”
趙珣錯愕道:“張首輔才五十幾歲,身子骨一直不錯,怎麼會退下來,又怎麼會有誰能他退下來?”
陸詡指了指頭頂天空,沒有作聲。
趙珣臉色陰晴不定,壓低聲音咬牙道:“所以你才早早就要我暗中交好晉三郎跟青城王?”
陸詡點了點頭,對於自己悄無聲息的提早佈局,沒有絲毫洋洋得意。
趙珣突然冷笑道:“六兒,你說咱們做客的,小心翼翼折騰出好吃相,當家的,吃相倒是差得一塌糊塗。嘿,確實,坐那麼個位置,家法就是國法,家理就是天理。”
陸詡平淡道:“殿下別忘了,你也姓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趙珣笑著摟過趙珣的肩膀,“我跟你,有什麼都不敢講的。”
陸詡一臉無可奈何。
趙珣憂心忡忡道:“六兒,真不跟我一起去啊?沒你幫忙出謀劃策,我心裡沒底啊。”
陸詡平靜道:“我只會出出主意,行軍佈陣是外行,況且殿下此行,本就不是撈取戰功去的,當然想撈也撈不著,把這六千人一口氣打光了,屆時再衣衫襤褸與那太子秘密見上一面,就算大功告成。”
趙珣有些於心不忍,“就不能留下兩三千兵馬?偷偷摸摸留下一千也好啊?”
陸詡面無表情,轉頭“望向”這位在他嘴中始終是殿下的靖安王。
趙珣趕緊雙手舉起,“聽你的還不行嗎。”
見這位陸先生沒有動靜,趙珣戀戀不捨小聲道:“我可真走了啊?”
陸詡伸出一隻手,示意上馬。
趙珣翻身上馬,陸詡猶豫了一下,仰頭叮囑道:“切記,此行就兩件事,儘量贏得趙篆更多的信賴,再就是拿六千條人命贏得天下民心。”
趙珣低頭看著這個為靖安王府鞠躬盡瘁的目盲謀士,重重嗯了一聲,策馬遠去。
年輕的藩王,心中有著“我亦有元本溪在身側”的豪氣。
第168章封山四百年
一支聲勢浩大的車隊緩緩南下,陣仗之大,遠勝新封為定鼎大將軍的兵部侍郎盧升象,兩百餘人中,佩有秀金刀的大內執金吾騎衛有八十人,其餘一百左右騎士俱是身穿黑衫,兵器各異,但無一例外,腰間皆是懸有一枚扎眼的銅黃繡魚袋,銅黃袋子上所繡鯉魚尾數也有多寡,多則七尾,少則也有四五尾。這意味著他們是為離陽朝廷授以功勳的江湖武人,已經不算是什麼在野草莽,而是擁有了正兒八經的官府身份,憑藉此袋,進入關隘城池,無需戶牒。發跡於江湖的離陽武夫,無不以到手一枚銅黃繡鯉魚袋為榮,柳蒿師的那枚袋子便編織有八尾金色鯉魚,只是那位天象境界高手從不攜佩就是了。此行中懸掛象徵一品高手的七鯉魚袋,有三人,二品小宗師六鯉多達十四人,龍虎山,吳家劍冢和東越劍池在內的所有頂尖門派,都有派遣心腹隨行,更多還是那些早早依附龍門的江湖鯉魚,這些年多為刑部賣力,他們給朝廷幫忙刺探訊息和追剿遊匪,朝廷賜予他們一張行走江湖的護身符,各取所需。
兩百騎,只護送了一駕馬車,這輛彰顯皇家氣派的豪奢馬車以四匹汗血寶馬拉車,馬車四周是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