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全無,唉聲嘆氣,百無聊賴一手託著腮幫,準備去翻那些彩箋,驀然瞪大眼眸,那頁槐黃集,神不知鬼不覺多了一行小字,除了當下年月日,還加上到此一遊四字,比王初冬的字自然寫得要好上十萬八千里。
王初冬撞開房門,顧不得披上外出必需的禦寒裘子,顧不得幾名貼身丫鬟的呼喊,一口氣跑到了山腳湖邊渡口。
一雙襪子汙垢不堪。
最心疼這個獨女的王林泉慌慌亂亂跑下山,一臉心疼。
王初冬望向老人,哭腔悔恨道:“我以後再也不睡懶覺了!”
王林泉有違常理地咧嘴微笑,竟然沒有安慰她,反而落井下石道:“以後還這麼不懂持家,看誰敢把你娶回家。”
王初冬抽了抽精緻鼻子,欲哭無淚。
她突然被身後一人托住腋下轉過身,雙腳踩在那人鞋背上,那人笑眯眯道:“也就我敢了。”
第098章燈籠
如墨夜色中,兩駕馬車駛入一條不起眼的巷弄,馬車豪奢寬大,就愈發顯得巷弄逼仄狹窄。襄樊城作為青黨的老巢,富貴兩字涇渭分明,富埒王侯如王林泉之流,由於沒有家世和功名傍身,即便在城內有宅子,也都不常住,而勳貴如有一位上柱國做家族中流砥柱的陸家,就跟其餘家族一同大隱隱於市在這條巷弄兩旁,他們的宅子,幾乎與皇族宗親府邸規格相等,而王林泉在姥山上的正門,不管如何氣派,也僅是富裕人家的宅門而已,稱不上府門。而這條在被青州百姓稱為羊房夾道的衚衕,權貴林立,除了香火鼎盛的陸家,朝廷六部侍郎裡最年長的吏部侍郎溫太乙,和手握一州軍權的青州將軍洪靈樞也都相互毗鄰,正是這三大青州豪門,抱團支撐起了當初那個在廟堂上可與張顧兩黨同庭抗禮的青黨,可惜成也三姓,敗也三姓,隨著陸溫洪三位老供奉的離心離德浮出水面,青黨便不復存在,鳥獸散入其餘勢力。其餘列第於此的高門,亦是樹倒猢猻散,紛紛另擇高枝依附,人心再難聚。
若有人能就近細觀,就會發現門檻跟品秩府邸主人身份相符,比較尋常人家要高出許多,這裡頭的規矩不可逾越,世人所謂的門當戶對和鯉魚跳龍門,由此而來,而羊房夾道上又以陸家府門最為市井津津樂道,當年建府,兩扇大門,是直接雕樹而成,然後做成房門搬運而來,這才再裝上,這樣的巨樹,註定兩人合抱不及,陸家的門檻之高,據說高到許多稚童都要攀爬而過。老百姓往常對羊房夾道只能繞道而行,完全沒法子靠近這條巷弄,也就更沒有能耐去陸家門口一探究竟。
府門臺階下站著一位雙眉雪白的慈祥老人,提了一隻竹篾燈籠,燭光微微搖動,映照著老人那張和善臉龐熠熠生輝,花甲之年已算高壽,老人竟是八十歲高齡。身邊嫡長孫也快到不惑之年,男子相貌清雅,身上還穿著華美的四品文雀錦緞官服,他本就是一員素有美譽的清官良吏,可臨近年關,事務繁多,這些日子除了升堂坐衙,還要參謁上司官員,應酬郡內同僚,更有治下年輕士子登門請教學問,都是瑣碎卻又不可疏忽的頭疼事情,原本今晚要挑燈通宵處理一大堆薄書文案,府上家丁臨時通知老祖宗要他趕回家裡,陸東疆這位太溪郡郡守只好來不及換下公服就匆匆趕回。陸家未來的家主望向巷弄盡頭,轉頭小聲詢問爺爺是否由他代勞拎住那隻燈籠,昔日青黨主心骨的老人搖了搖頭,老人並沒有跟這個嫡長孫說誰要深夜登門拜訪,打小就懼怕這個爺爺的陸東疆不敢多嘴,這種敬畏,一直綿延到了有陸擘窠之稱的陸東疆而立之年,直到這兩年去了太溪郡當一郡父母官,勉強算是外放任官,才略有好轉,不至於老人每次當面問話就直打哆嗦,生怕老人輕視了自己。怪不得青州名士陸東疆如此沒有男子氣概,委實是他的爺爺太過功成名就,僅是與當今首輔的恩師在前朝一起組閣這一樁事,就已經足夠讓人敬若神明。
陸家已經六代同堂,但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活在老人的功蔭庇護下,恐怕也就陸東疆的女兒,對上老祖宗可以言笑自如,其他人都沒這份膽識。致仕還鄉後還頂著上柱國頭銜的老人瞥了眼小巷對面的府邸,正是溫太乙那老兒的宅子,細算來,當下一人在朝一人在野,差不多得有四五年時間沒見過面了,不見面好啊,總還能維持面上的和氣,不像跟洪靈樞那傢伙低頭不見抬頭見,反倒是愈行愈遠,連累得原本關係頗好的兩家子孫都兩相厭起來,前不久還大打出手了一次,以至於鬧到那年輕藩王那邊,那個年輕人也會做人,竟然不惜以藩王身份擺出負荊請罪的架勢,你一個隔岸觀火的青州之主,不各打五十大板就罷了,何罪之有?古稀之年還能留在京城,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