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離去,陶滿武小心翼翼問道:“是姐姐嗎?”
徐鳳年笑著點了點頭。
沒多時少年帶了一位風韻猶存的淡妝女人走入茶室,拎了一罈泥封黃酒,笑道:“韻子方才走得急,沒有給公子倒茶,也是好心,想要讓公子早些見著稱心的姑娘,公子千萬莫見怪,奴家喚作喜意,這就給公子帶了一罈子咱們飛狐城的三調老黃酒,當做替韻子賠罪來了。韻子,給公子溫起酒來。我這就去與魏小姐說上一聲,如果得巧兒有閒暇,我再來請公子。”
少年才接過黃酒,門口傳來急促腳步聲,被喊作韻子的少年臉色慌張,自稱喜意的女子要鎮定許多,望向門口,一夥人氣勢洶洶趕到茶室,兩名給青樓做打手的健壯教頭,一名姿色要勝過韻子一籌的美少年,為首一名婦人踩著雙舊西蜀宮中盛行的軟底透空錦鉤靴,長袖拖地,俊俏少年卑躬屈膝,提著裙角一路小跑而來,看氣勢與裝束,女子喜意雖說在青樓有些地位,卻遠比不得眼前這名撲妝厚重的婦人,果不其然,練就火眼金睛的婦人只是斜瞥了一眼佩刀公子,就徹底沒了顧忌,伸出一根食指朝喜意指指點點,冷笑道:“好你個喜意,懂不懂廣寒樓規矩了,竟敢私攬客人,可曾與我這大嬤嬤打過招呼?安陽小姐院子沒了席位,你就敢漏過青小姐的院子,直接送入魏清倌的繡球閣?喜意,誰給你的膽子?!”
喜意憂心忡忡,強自笑顏說道:“翠姐姐,妹妹只是見青姑娘那邊擁擠,就不想叨擾翠姐姐了。”
婦人拖長尾調陰森森哦了一聲,盯著喜意看了會兒,展顏笑道:“不打緊不打緊,我與喜意妹子都這麼些年交情了,知道妹子做事素來可靠,定是這個該死的韻子自作主張,來人,拖出去打二十棍。按規矩來,別少了一棍,可也別多了一棍,打死了,廣寒樓可就少了百來兩銀子了,這個罪過,我可吃不起。”
少年手一抖,掉落了一罈黃酒,就要砸在佩刀公子腳上。
徐鳳年探臂托住,放在桌上,沒有作聲。
很明顯,是有步步生蓮美譽的廣寒樓第二號紅牌青奴姑娘,與新崛起的後起之秀魏姓清倌兒,兩人起了間隙,雙方背後與各自花魁榮辱與共的嬤嬤就勾心鬥角起來,看情形,不知為何得了滾繡球美名的清倌兒十分失勢,以至於青奴所在獨院門庭若市,她的繡球閣卻門可羅雀,約莫是少年韻子與清倌兒和嬤嬤喜意更親近,就想著逮著個外地客人就死馬當活馬醫,試著看能否解燃眉之急,不曾想怕什麼來什麼,給逮住了。
喜意顧不得身後動靜,擠出笑臉說道:“翠姐姐別上火,今天這事真與韻子沒關係,都是喜意被豬油蒙了心竅,擅自攬活,讓翠姐姐抓了個現行,妹妹我認罰。”
姓翠的婦人擺明了打狗不看你這個主人,譏笑道:“喜意妹子,你啊,就是心善,可規矩便是規矩,何苦為了個不開竅的小賤物討罰?姐姐也不忍心你這般作踐自己呀。還看什麼,將韻子拖出去打二十棍。”
提裙的少年笑眯眯重複道:“拖出去打二十棍。”
喜意轉頭求助地望向徐鳳年,在廣寒樓也算有些地位臉面的女子了,此時竟是孤苦伶仃,一幅悽楚神情。
韻子噗通一聲跪下,輕呼道:“公子救我!”
徐鳳年無動於衷。
喜意斂起五分真誠五分做戲的淒涼情緒,轉頭對頤指氣使的倨傲婦人冷冷說道:“翠姐姐,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咱們廣寒樓的貴客,你就如此不講情面?不怕傳出去別飛狐城看笑話?”
徐鳳年皺了皺眉頭,還是不死心想要拖我下水?
那婦人掩嘴嬌笑,開心至極,見兩名教頭念著幾分早年淡薄情分,沒好意思越過喜意去拖拽那個口甜乖巧的韻子,她臉色陰沉下來。
斬草除根,這是官家與軍爺們的說法,可她確實一清二楚,對付一些敵人,不往死裡逼得走投無路,可真就要春風吹又生了,當年自己不就是岔了眼走錯一步,輸給這個喜意,差點就爬不起來了嗎?如今風水輪流轉,你喜意日子過得悽慘,想要藉著姓魏的小騷貨東山再起?沒門!
婦人一把推開喜意,抓住韻子的頭髮就猛地一拉,不敢抗拒的少年撲倒在地,她便狠狠踩了一腳,淡淡笑意再起,仍是絲毫不顯猙獰,頗有些大戶人家大婦教訓側室奴婢的風韻。
喜意咬著嘴唇,一手捂著手臂。
天涼好個春,心涼似個秋。
婦人踩夠了,斜眼望向佩刀公子,笑道:“這位客官,今日所見,可敢說出去?”
徐鳳年啞然失笑。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