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蝶娘不說,除了一截柳之外的全部六提竿和雙繭,更是傾巢出動,由李密弼親自部署一切捕殺細節,斬殺洛陽,勢在必得。可惜洛陽當年一路殺到北莽都城,那一次更是一路殺到邊境,甚至中途繞了一個圈子,特意去重重鐵騎鐵甲護駕的李密弼遙遙見上了一面,洛陽所作所為,比起劉松濤百年前的行走江湖,堪稱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這樁秘史,遠在離陽的江湖沒機會聽說而已。
劉松濤並沒有提劍,那柄材質普通的長劍懸空,與他並肩而行。
有朝一日躋身陸地劍仙,號稱天下無一物不可作劍,可真正一劍在手,不論竹劍木劍鐵劍,都是截然不同的氣勢。尤其是同等境界之爭,手中有劍無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劍是靈物,否則吳家養劍的精髓便不會是那一枚如意劍胎,高明鑄劍師鑄劍,劍胚都只是第一層,劍胎才是至關重要的關鍵所在。不知哪一位前輩笑言高手過招,就像兩位身著綢緞錦衣的潑婦鬥毆,都想著撕碎對方衣裳,可絲綢衣裳都縝密結實,由千絲萬縷織造而成,劍士之所以能夠成為江湖千年不衰的光鮮行當,就等於潑婦手中提了一把剪子,撕起衣服來可以事半功倍,若是徒手,就得一拳拳先把那緊密緞子給打散了,把絲絲縷縷給弄鬆了,上代四大宗師之一符將紅甲不在三教之中,卻身負大金剛境界體魄和天象境感悟,又身披符甲,無異於穿上天地之間最為厚實的一件衣服,人貓韓貂寺的生猛,就在於他的抽絲剝繭,不僅在於可以手撕一副金剛體魄,還可以斷去天象境高手與天地之間的共鳴。一品四境,對三教之外的武夫來說是毋庸置疑的依次攀升,指玄低於天象,差距之大,遠甚於金剛指玄兩境,後者兩境中人互殺,不乏案例,韓貂寺能夠以指玄殺天象,才讓他媲美鄧太阿的指玄,只可惜隨著人貓死在神武城外,他的修行法門並未有人繼承衣缽,成為一樁絕唱,不論人貓品行如何,都被當成了世間指玄大缺憾。
頂尖高手,尤其是一品高手過招,往往透著股惜命的意味,切磋遠遠多過拼命搏殺。
白衣洛陽顯然是個好像從不珍惜境界來之不易的例外,北莽女帝眼皮子底下戰拓跋菩薩,敦煌城外戰鄧太阿,棋劍樂府戰原先的天下第四洪敬巖,極北冰原北冥巨魚背上再戰拓跋菩薩,無一例外都是連累對手都不得不去搏命的手法。
這一次也不例外。
兩兩一撞。
洛陽任由劉松濤一劍穿過手心,一掌拍在他額頭上。
兩人各自後撤數丈。
洛陽那條擋劍的胳膊下垂,滴血不止。
劉松濤七竅流血,也不好受。
長劍碎裂,洛陽身旁一尾魚龍也是靈氣潰散。
洛陽瞥了一眼不再瘋癲的中年僧人,倒退而掠,平淡道:“一百里外再接你一劍。”
劉松濤笑著倒吸一口氣,血跡倒流入竅,如劍歸鞘。
大踏步前行,跨過散亂滿地的碎劍凝聚成一柄完劍,這一次他握劍在手。
一百里外有一座城,白衣洛陽站在西面城牆之下。
人來劍來。
一道劍氣粗壯如山峰。
等洛陽站定,已是在東牆之外。
這座城池被劍氣和洛陽硬生生撕裂成兩半,城牆割裂,這條東西一線之上,塵埃四起。一名販賣胭脂水粉的掌櫃瞪大眼睛,痴呆呆看著被劈成兩半的凌亂鋪子。一位正在跟好友在私宅後院附庸風雅,圍爐煮酒賞湖景,只見得湖水翻搖,院牆破裂,亭榭後知後覺地轟然倒塌,眾人貂帽都給勁風吹落在地,面面相覷。一個攜帶奴僕正在街上鮮衣怒馬逛蕩的公子哥,連人帶馬墜入那條橫空出世的溝壑,人馬哀嚎,僕役們都以為白日見鬼,畏畏縮縮,不敢去溝壑救人。
西牆之外的劉松濤放聲大笑,沿著裂牆縫隙前奔,“一劍摧城哪裡夠,再來一劍摧國罷!”
洛陽撫摸了一下憑空多出的一尾魚龍身軀,微微一笑。
復爾入城。
“滾!”
她一腳將一同入城的劉松濤踏回西牆外。
洛陽在城鎮中心站定,白衣飄飄。
劉松濤在西牆之外身形彎曲如弓,直起腰桿緩緩站定,眼神又有些渾濁,如一罈子窖藏多年的白酒,給人使勁一搖,壇底渣滓又浮。
劉松濤晃了晃腦袋,再次火速入城,來到城中一條被東西攔腰斬斷的南北向街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附近有一名面容平平的女子坐在路旁,心有餘悸,環視一週,尋見了從髮鬢間鬆開落地的小釵,正要彎腰去撿起,她是小戶人家,釵子是她積攢好幾月碎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