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我家那邊沒誰愛吃,能酸掉牙,也就你六隻缸樂意吃。翠花,我說句心裡話,六缸不錯,別嫌棄他本事不如你,沒出息的男人才牢靠。還有,以後甭來找我,老子害臊,丟不起那人。等我傷好得差不多,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分道揚鑣,各走各的。對了,六缸,在京城裡欠下你那些銀錢,我也還不起,不過不管你們怎麼看,我都當你是小半個兄弟,不與你們客氣,就當以後我娶媳婦你倆欠下的紅包了。”
吳六鼎呸了一聲,眼睛卻有些發澀。
溫華伸出獨臂,揉了揉臉,才發現自己竟然滿是淚水,咧嘴笑了笑,竭力朝京城那邊喊道:“小年,咱哥倆就此別過,認識你,老子這輩子不虧!你小子以後他孃的敢沒出息,沒有天下第一的出息,把兄弟那份一起算上,老子就不認你這個兄弟了!”
溫華艱辛地嘿嘿笑道:“也就說說,哪能真不把你當兄弟。”
溫華伸手揮了揮,“小年,好走。”
他溫華,一個無名小卒到了泥土裡的浪蕩子,到了江湖,跟落難時的小年一起勾肩搭背闖蕩過,被人喊過一聲公子,騎過那匹劣馬還騎過騾子,練成了兩劍,臨了那最後一口江湖氣,更是沒對不起過兄弟,這輩子值了!
溫華有些睏乏了,閉上眼睛,嘴角輕輕翹起。
因為在他睡去之前,想起那一年,一起哼過的歪腔小調。
饅頭白啊白,白不過姑涼胸脯。
荷尖翹啊翹,翹不過小娘屁股。
……
溫華不知京城中,一人瘋魔了一般在中軸御道上狂奔,滿頭白髮。
他一掠上城頭。
“溫華,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誰他娘准許你不練劍的!”
一柄劍被他狠狠丟擲出京城。
“你不要拉倒,老子就當沒這把劍!”
白髮男子丟了那柄春秋。
低下頭去,淚眼模糊,嘴唇顫抖,輕聲哽咽,泣不成聲。
“誰準你不練劍的,我就不準。說好了要一起讓所有人都不敢瞧不起咱們兄弟的啊。”
“你傻啊,咱們以前合夥騙人錢財多熟稔,你就不知道裝著來殺我?徐鳳年就算給你溫華刺上一劍又怎麼了?那一年,我哪次不扮惡人幫著你坑騙那些小娘子?”
“就許你是我兄弟,不許我是你兄弟?有你這麼做兄弟的?”
徐鳳年沙啞哭腔,哭著哭著,哭彎了腰。
第019章教你一劍
臨近立冬,下馬嵬驛館多了一名神出鬼沒的奇怪老頭子,兩條白眉修長如垂柳,軒轅青鋒只知道這老人前幾日闖入院中,跟徐鳳年說了幾句話,然後出院一趟返回後,徐鳳年這幾天就變了味,飯還吃,話還聊,覺繼續睡,可軒轅青鋒總覺得不對勁。大雪漸停,少年戊把那個原本搬到了廊道中的雪人重新放回院子,今天雲開一線,天地間驟放光明,徐鳳年躺在藤椅上,身份不明的白眉老祖宗神龍見首不見尾,雪人立在龍爪槐樹下,徐鳳年看得怔怔出神,軒轅青鋒搬了藤椅在邊上,躺下後搖搖晃晃,咿咿呀呀,女子站立時挺起胸脯讓雙峰高聳,那不算什麼,平躺時尤為壯觀,才顯真風采,橫看成嶺側成峰,跟文章喜不平是一個道理。軒轅青鋒問道:“那老頭兒是誰?”
徐鳳年這些天有問必答,沒有板著臉給誰看,脾氣反而漸好,“他只說跟李淳罡互換一臂。”
軒轅青鋒又開始挑事,“李老劍神不是你半個師父嗎?仇家在眼前,這都不拔刀相向?”
徐鳳年輕聲笑道:“一劍恩仇一劍了,李淳罡何須別人替他報仇?再說了,老黃還是他徒弟。”
軒轅青鋒皺眉道:“缺門牙的劍九黃,是這老傢伙的徒弟?”
徐鳳年點了點頭。
軒轅青鋒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徐鳳年直直望著那座雪人,在軒轅青鋒到忍耐極限前一刻,“軒轅青鋒,你的夢想是成為王仙芝那般的武夫?成為離陽江湖的女帝?可我知道這是牯牛大崗一戰後的事情,更早的夢想是什麼?”
軒轅青鋒平靜道:“我爹能走入我孃的院子,中秋團圓,一起喝自釀的桂子酒。”
徐鳳年投桃報李,微笑道:“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一個懲奸除惡的大俠,用刀用劍都無妨,但一定要仗義恩仇,先給我娘報完了仇,然後去江湖上闖下很大的名聲,最好是能在江湖上找到一個像我娘那樣好的女子。那會兒還沒想過以後是不是要當北涼王,因為從沒想過徐驍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