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顫動起來,轉頭一看,只見為首一名手提一件陌生巨大兵器的將軍率領百餘人的驍騎轟然而過,老闆揉了揉眼睛,沒看錯,正是剛才那個在風流倜儻公子哥面前十分恭敬的重甲將領,他也遠遠看見過幾次雍州兵馬的行頭,已經算是震撼人心,可眼前這支騎兵卻是更雄壯鋒芒,除了當頭魁梧將軍,全部駿馬輕甲,個個佩有一柄制式北涼刀,揹負弓弩,那刀,店老闆依稀認得,春秋國戰中,這種殺人刀的名聲早已傳遍天下。早先王朝上下無數人以獲得一柄北涼戰刀為傲,後來朝廷下了旨意,不準北涼軍卒以外私自佩有此刀,否則以犯禁論處,這股洶湧風潮才逐漸淡去。
娘咧,雍州的貂裘子弟哪一個出行能讓一百精銳騎兵緊隨其後的誇張陣仗?
是從北涼那邊來雍州遊玩的將門子孫?可雍州這些年明擺著與泉州一起跟涼州爭鋒相對,這一點連他這種小百姓都心知肚明,怎麼有北涼的紈絝有氣魄調動軍伍來雍州境內馳騁?這不是硬生生打咱們田刺史的臉面嗎?店老闆將碎銀小心收起,一手護住才喝了小半的白酒碗,一隻手抬起搖了搖,撲散灰塵,想了又想,還是沒整明白那言談和氣風度雅緻的公子哥是啥來頭,總之是生平僅見的大人物了,老闆等塵土少去,這才提碗喝了口酒糟,感慨萬分道:“這位公子,家世氣量可真了不得,回頭要跟家裡那沒見過世面的婆娘好好說道說道。唉,可惜不是咱們雍州的,否則與人說起都有面子。”
曾在大雨中與寧峨眉並肩與那可怕紅甲人死戰一場的鳳字營正尉袁猛,是一個出身北涼中等士族的武將,文官仕途這條路走得不順,便從軍北涼,自小與族內一名從江湖上退下來的隱居教頭習武,袁猛槍法盡得真傳,與師從北地槍仙王繡的小人屠無法比,可也算是一員衝鋒佈陣都可獨當一面的雙全驍將,說實話出行北涼才一天時間便折損了兄弟幾十人,讓視兵卒如同手足的袁猛惱得吐血,更氣悶的是這等委屈偏偏不能擺在臉面上,總不敢去跟那位世子殿下說三道四。
說來好笑,袁猛與大戟寧峨眉官階竟是一樣,從六品,不上不下的位置,但袁猛對寧將軍卻是打心眼服氣,北涼四牙比起大柱國六位義子顯然要差得有些距離,可在北涼軍中,那六位各自領軍的大將位高權重,難免不可望更不可即,四牙虎將卻更容易親眼見到一些,邊境上戰場廝殺,平時慶功喝酒,都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在袁猛看來四牙中數寧將軍最得軍心,每次陷陣身先士卒,與大柱國如出一轍,回到軍帳,平易近人,遠比典雄畜這類脾氣暴躁動輒鞭笞的將軍要好相處,尤其是小小河陽郡縣城,寧將軍一戟便將那個不長眼的東禁副都尉挑翻下馬,卜字鐵戟抵住那人心口,那人在戟下屁都不敢放一個!酣暢淋漓,大快人心,這才是北涼的猛將!
寧峨眉突然提戟停馬,轉身朝所有輕騎大聲笑道:“世子殿下方才喝酒時與我說,若他當日在穎椽城門口,便要那東禁副都尉剝光了吊在城門上!”
袁猛一怔。
鳳字營一百親衛騎兵大概都是與頭領袁猛一樣的表情,心頭有些波動,卻不太當真。
寧峨眉只是將話傳到,便繼續策馬前行,那枝巨戟幾乎曳地。
按照既定行程黃昏中要進一座城內休息,徐鳳年卻沒有進城,讓呂錢塘挑了一條小道進入青城山脈,這意味著除非找到山上的宮觀寺廟,一行人今晚都要睡在荒郊野嶺,青城山大小六十四峰,諸峰環繞如城池,古木終年青翠,綠意重重,故名青城。
雍州有三大絕妙美景,最東邊是號稱有劍仙一劍東來得以劈出的“西去劍閣”,險峻第一,南邊相傳有聖人騎牛而過的夔門關,雄渾無雙。再就是這個出了一位青城王的道教名山福地,本是九鬥米道的一處洞天,那被老皇帝御賜青城王的青羊宮宮主,卻是個出身龍虎正一教的道士,算是鳩佔鵲巢,把香火鼎盛的九鬥米道給統統驅逐,只剩一座青羊宮獨佔鰲頭,所以現在青翠綿延的青城山年年香火驟減,比起其它名山要冷清很多,實在是與青城山的響亮名頭不符,禍不單行的是訪客少了,佔山為王的草寇卻是多了起來,一股一股散兵遊勇行蹤不定,與青城王一同稱王,官府剿殺起來十分麻煩,便是重金之下有山中老獵戶願冒險帶路都會經常撲空,數次波折後,郡守見那青羊宮宮主不領情便算了,竟然還倒打一耙說官衙惹是生非,在這塊清淨地上呱噪不休,一氣之下便更不樂意勞民傷財,除非是吃飽了撐著來青城山探幽賞景的達官顯貴不幸遭劫,迫於壓力才出兵進山,尋常百姓遇險,一概不理。
官府就等著這青城山變成一座死山死城,看你一個空有名號的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