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國寺的庾劍康笑了笑,“可惜不是我庾氏子孫,我家裡那些後輩,沉穩有餘,銳氣不足,只能守成,很難中興。他們哪敢罵我們這些老傢伙是老不死,便是有怨氣,卻連肚子裡都不敢罵。小小年紀就都是一股子臭不可聞的暮氣。棠溪,你可知我為何要為難許慧撲這麼一個女子。”
棠溪劍仙搖了搖頭。
老供奉雙手捧起獅子貓,感慨道:“她哪裡配得上你。”
盧白頡苦笑道:“可我就是放不下她。”
老人冷哼道:“你父親晚年得子,對你格外溺愛,臨死前甚至分別留信一封給我與許殷勝,不顧立長不立幼的宗規,不惜交出一些家底,冒著引狼入室的風險,求我們來幫襯著你做盧氏家主,你真當盧道林不知這個秘密?我能不說,許殷勝卻早就透露給他了。這些年姑幕借盧氏的勢暗中壯大,狼已經入了室,你卻讓你父親大失所望,盧道林是好人不假,可如何能與姑幕許氏這幫陰險小人佔得便宜,遠的不說,你盧氏摻和進了許淑妃的事情,趙皇后冷眼旁觀,可都記在了心裡,真以為趙皇后會與那許家女子情同姐妹?這次那北涼世子一番興風作浪,江南道士子群情激憤,京城國子監三萬學子受了挑唆,你兄長在國子監裡還能安穩?不出意外,裡外都做不得人的盧道林便要引咎辭去右祭酒,與你兄長鬥了好些年的桓術自然樂得順水推舟,盧氏在京城受挫,說到底還不是我泱州的損失?若非如此,我一個一隻腳都在棺材裡的老不死來這裡作甚?聽那無聊的王霸之別?還是想被你仗劍相脅?”
棠溪劍仙平淡道:“與我說這些,伯父就不怕對牛彈琴嗎?”
不知是怒其不幸還是哀其不爭,老供奉隱約怒氣橫生,提高嗓音說道:“棠溪,我可以不讓許慧撲去做那事情,可你這次卻是必須要出來替盧氏分憂。否則以我的脾氣,姑幕許氏這些年的手腳,讓一個無足輕重的許慧撲去丟人現眼,只是給他們提個醒罷了。棠溪,我最後問你一次,你願不願意去京城做兵部侍郎,你且不管如何能做這四品京官,我只問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盧白頡苦澀道:“只求伯父莫要讓人為難她。”
老供奉微微一笑,恢復雲淡風輕的閒散常態,和顏悅色說道:“棠溪啊棠溪,當局者迷,你若是肯出仕,誰敢與她過意不去?”
盧白頡搖頭道:“連北涼王的女兒都有人敢如此欺負,她只是姑幕許氏的棄子,如何能讓我放心。”
老人平淡道:“好吧,我可以與你約定,你去京城,她終歸是庾氏名義上的孫媳婦,沒誰能欺負。”
棠溪劍仙盧白頡起身作揖後平靜離去。
老人眯起眼,靠在椅子上,心思讓人琢磨不透。
竹樓中走出一對主僕,赫然是酒樓中見識過北涼輕騎跋扈行徑的拿扇公子與青衫劍士。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換了一把象牙骨扇,扇面上繪三位風情迥異的美人,蹲在老供奉庾劍康身邊,伸手摸了摸獅子貓,抬頭笑道:“老祖宗,何必要費心思讓棠溪劍仙出仕,盧氏底子本就不比我們庾氏差多少啊?一個盧道林不足懼,可加上這位,就不好說了。伯柃袁氏跟姑幕許氏哪裡能入老祖宗的法眼,但盧家一旦有棠溪劍仙坐鎮,只要稍稍賺取一些軍功,真做了實打實的兵部侍郎,再等個七八年,有盧氏家底支撐,執掌一部不是難事,比起一位許淑妃,份量只重不輕啊。”
老供奉笑道:“許淑妃算什麼,實話與你說了,不管是誰家的女子,進了宮,都不是趙皇后的對手。當今走外戚路數,是最蠢笨的法子,姑幕許氏不信邪,目光短淺,遲早要惹來禍事。但王朝軍政一途,卻是大有可圖,我們江南道讀書人不缺,唯獨缺盧白頡這般可馬上建功的人物,不論長遠還是公私,我都會讓他進入兵部,至於盧白頡能否在徐瘸子、顧劍棠和幾大藩王三足鼎立的夾縫中冒頭,得走一步看一步,盧白頡的性子,最多是做到大將軍,做不成兵部尚書的,但可以讓盧氏在他身上分心分神,可以讓盧許兩家生出間隙,可以讓這些年得志猖狂與盧氏摩擦不斷的伯柃袁氏如鯁在喉,還可以讓盧氏念我們庾氏的人情,你算算看,一舉幾得了?”
公子哥雙指捏著扇柄,笑道:“四得。”
略作思量,年輕俊逸的公子哥啪一下撒扇開來,小心翼翼道:“老祖宗,徐盧兩家畢竟是姻親,棠溪劍仙日後執掌兵權,似乎還可以讓朝廷更忌憚北涼。”
老人欣慰道:“這隻算是半得半失,不好妄言,徐瘸子和盧白頡的性格天生不合,陛下未必看不出來,即便陛下看不出來,趙皇后卻是看得清楚,天底下門閥聯姻,牢固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