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最盛時的四十歲,也不敢如此使用剎那槍裡的霸王卸甲,這小妞兒當真是為了你不惜性命。你先將她抱回車廂,老夫看能否灌注劍罡為其續命。這一柱香時間,別讓人打擾,否則齊玄幀再世都救不了她。”
徐鳳年慘然一笑。
衣裳碎爛幾乎遮不住身軀的舒羞倉皇而至,她似乎在蘆葦蕩中殺紅了眼,跪地顫聲道:“殿下,魏真人劍陣破去了木甲,可呂錢塘被火甲裡的屍體爆炸震碎了五臟六腑,要死了。”
徐鳳年只是清淡哦了一聲,抱起青鳥走向馬車,舒羞面容淒涼,一臉兔死狐悲,三名被大柱國欽點護駕的扈從中,呂錢塘無疑最被世子殿下器重,此時即將人死如燈滅,竟沒有任何撫慰言語,舒羞自認已經相當刻薄,比較這位將來有望世襲罔替新北涼王的年輕男子,正應了南疆那個小巫見大巫的說法,一時間她幾乎有趁機逃離的念頭,只是想到大柱國的鐵血手腕,舒羞悽然一笑,逃?天大地大,能逃出人屠的五指山?生於帝王家算什麼不幸,給王侯家做命賤不如狗的奴僕才可憐。舒羞在呂錢塘生前一直與這名東越劍士爭名頭爭地位,希冀著如何在三人中脫穎而出,獨獨被世子殿下青眼相加,這會兒卻有些心如死灰,默默返回蘆葦蕩,去看呂錢塘最後一眼。
姜泥與魚幼薇騰出車廂,老劍神提劍而上,以劍罡救人,李淳罡見徐鳳年呆呆坐在一旁,惱火道:“在這裡瞎瞪眼作甚,出去。堂堂世子殿下,大戰帷幕才落,就躲在這裡,成何體統。”
徐鳳年下車後,環視一週,官道早已是溝壑縱橫,破敗不堪。一場死戰,大戟寧峨眉與鳳字營校尉袁猛都身受重傷,輕騎死八人,傷十六人。老道魏叔陽從蘆葦蕩中走出,看到徐鳳年安然無恙,如釋重負。徐鳳年臨近戰場,拔出那根將一名輕騎釘死在地上的卜字鐵戟,脫下外衫蓋在那死卒身上,將大戟還給寧峨眉,輕聲道:“寧將軍,你與袁校尉負責清理戰場,我先去一趟蘆葦蕩。”
一臂被王明寅震斷的寧峨眉重重點頭,瞥了眼被世子殿下用衣衫蓋住胸膛的袍澤,眼神柔和了幾分。
徐鳳年與魏叔陽一同走入蘆葦蕩,呂錢塘一身是血,坐在臨水的岸邊,容顏悽麗的舒羞在一旁怔怔出神,楊青風站在不遠處,伸手摺斷一根根隨風而搖盪的蘆葦。徐鳳年拎了一壺酒,坐在將赤霞劍橫放在雙膝上的呂錢塘對面,默不作聲。
這位劍士久在北涼王府做鷹犬,當年行走江湖時的豪邁氣度都被磨平稜角,反而臨死生出了一股豪氣,不再對世子殿下低眉順眼,咳嗽出血後大笑道:“殿下,敢問這酒是送行酒嗎?”
徐鳳年抬起酒壺,問道:“能喝?”
已經是迴光返照的呂錢塘氣血恢復了幾分,粗壯雙臂軟綿綿搭在劍身上,自嘲笑道:“不能喝也要喝,否則豈不是白死了?可惜我雙手已廢,怕是握不住酒壺,勞煩殿下一番。”
徐鳳年伸手為呂錢塘倒酒入嘴。修道一生可謂無牽無掛的魏叔陽見到此情此景,喟嘆一聲。尤其是那以嬉戲人生為樂的舒羞,不管再如何沒心沒肺,還是眼眶溼潤,坐遠了幾分,背過身子。徐鳳年收手,握住酒壺,輕聲問道:“有什麼遺願嗎?”
呂錢塘灑脫笑道:“沒有了,我一介武夫,早就是國破家亡,只剩下手中一柄劍而已。真要說的話,倒是希望殿下能夠將呂錢塘骨灰撒到廣陵江中,觀潮練劍十年,每年八月十五,那一線潮,風景極好,殿下若是去了廣陵,是該去觀此景才不枉此生。”
徐鳳年笑道:“好。”
呂錢塘吐出一口血水,突然笑罵道:“狗日的世子殿下!”
徐鳳年一笑置之。
呂錢塘大笑出了大灘血跡,斷斷續續道:“這話老子早就想說了,憑什麼你一個毛頭小子要讓我賣命?不就仗著有個人屠父親嗎,有甚了不得的!有本事你自個兒打天下去,那才能讓老子心服口服!”
舒羞愕然轉身,生怕世子殿下一怒之下做出什麼過激勾當,不過看上去徐鳳年似乎並不介意,只是再次性子溫良地倒酒給口無遮攔的呂錢塘,後者連酒帶血一同嚥下,眺望遠方,約莫是精氣神殆盡,輕聲道:“這一路行來,於雨中小道觀老劍神兩劍,馬踏青羊宮,江上再觀劍仙斷江一劍,死得也不算太冤枉。今日蘆葦蕩一戰,呂錢塘以手中劍破火甲,死前還得世子殿下親自倒酒兩口,足矣。”
呂錢塘低頭望著巨劍,閉眼喃喃道:“只是這赤霞劍,還沒摸夠啊。”
面容祥和的大劍呂錢塘此時氣機已絕。
徐鳳年將酒壺放在赤霞劍上,起身後平靜道:“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