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莫名冒出來的問題嚇了一跳。
什麼叫“他怎麼辦”?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
宋青雲臉色一白,原本模糊的認知一下子在心中清晰成形。該死的,經過了這麼多年,他竟然又開始嫉妒靳雷,而且與多年前相較,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沒事吧?”
曉月一聲叫喚將他的思緒拉回,宋青雲只能力持鎮定的回答:“沒事。”
嘴裡說沒事,天曉得他有多想帶著她一起落荒而逃。
真是糟糕,她竟然也同時喚起他自卑的情緒。宋青雲在心底暗歎,才這麼些天,她便讓他嚐到喜怒哀樂愛惡欲,若再繼續下去,他大概會開始懷疑他生而為人的意義。也許他是卑劣的小蟲也說不定,因為他既想要她留在他身邊,又不想探究那久遠詭譎的記憶,現在更希望靳雷最好趕快在外頭成親,還希望時間能就停留在此時此刻,把她和他關在雲樓中過一輩子。
時間真會停滯不動嗎?
當然不會!
幾天後,曉月的病就好了,身子雖然仍是虛弱,但已能下床走動。
他承諾過要聽她說話,縱使百般不情願,他仍必須遵守諾言。
也許他不適合當謙謙君子,只適合當個平凡的鄉野村夫;當她芳唇吐露溫言軟語,輕輕柔柔的積極說服他時,宋青雲如是想著。
“我的失明很困擾你?”他突然煩躁的打斷她,英俊的臉上帶著陰鬱。
“什麼?”曉月有些呆愣,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的失明很困擾你。”這次他用了肯定句,嘴角牽動卻笑不成笑,嘲諷的成份多了些。
這還有什麼好問的,誰願意跟著一名瞎子?宋青雲心情越發苦澀浮躁,憶起她是為了君山那些鄉民才會跋涉到長安對他“投懷送抱”。她有著太過高貴的情操和醫德,見不得他自甘墮落。曉月沉默的看著他,半晌才道:“是很困擾我。”
宋青雲臉色更沉,卻聽她柔柔的音調繼續響起,“從小到大,我一直試圖去做某件事,可以讓我覺得自己是有用的、有存在的價值;後來發現我可以經由從爹爹那兒習來的醫術幫助別人,我便努力研讀醫書,從幫助別人以證明我不是毫無用處的。說穿了,我學醫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在意你的失明,也是同樣的道理。”
她娥眉輕蹙,又說:“你的失明的確很讓我困擾;大夫不是神仙,再高明的醫術也有無力迴天的時候,但你卻連試都不肯試。重新面對自已、面對這個世界,真的如此可怕嗎?”
曉月的坦然和誠實讓宋青雲微微錯愕,也讓宋青雲發現他連她都不如,他的確是不敢面對自己。
他是膽小的!膽小的不敢面對那染血的記憶。如果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卻又換來滿手血腥呢?他不敢,真的不敢!
命運的齒輪不停轉動,有些事不是不想要,它便不會來的。
是天意,也可能是巧合,總之,事情來了。
七月十五。月圓,天陰。
烏雲遮去了半邊圓月,夜風帶寒,天際晦暗不明。
萬籟俱寂,突地,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空!
暗夜中,有不少人家點起燈火,數條人影分別從外廓城和內城竄出,向聲源處探看。
既驚動了其它人,又怎能不驚動風雲閣,更何況聽覺較常人更靈敏的宋青雲,他是第一批到達出事現場的其中一人。
第一批到達的大多是長安城中小有名氣的江湖人士,跟著而來的才是京城駐守內外城的上番府衛。
不用聽旁人描述或極端驚愕的喘息聲,宋青雲都能從散發在空氣中熟悉的血腥味得知這家大戶發生了什麼事——又是一樁滅門慘案!
除了方趕來的他們,這豪門宅第內已是無一活人。
一股森冷倏地竄進血液之中,鮮紅的影像一幕幕閃過腦海,他只覺得自己站在血紅的沼澤中,往下沉去……
各人紛去探看四周,宋青雲只能佇立庭院之中無法動彈,呼吸加重,全身肌肉繃緊,手中的紫玉蕭幾乎要被他握到碎裂——
“青雲!”
孟真一到便發現師弟神色不對,才喚他一聲,卻換來宋青雲回身一擊。他忙閃過,方驚覺師弟竟似神智不清,臉上佈滿仇恨,一向無神的雙眼竟滿是血絲。
宋青雲連翻急攻,孟真險些接不下來;幾次喚不醒師弟,他便知道要糟。
再如此下去,若讓其它人循聲而來,必懷疑師弟和此案有關。
兩害相權取其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