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訴老太太,等崔媽媽這番話傳出去,或者以後出了事,老太太那裡還顧得自己幾十年的體面,肯定把自己掃地出門了?!
得罪了表小姐,丟了教養嬤嬤這個差事不要緊,頂多熬到表小姐出嫁,自己又可以當差了,可若是惹怒了老太太……。
對比其中利害關係,教養嬤嬤深嘆一口氣捂著臉回房,夜晚乘著月黑風高,去了松鶴堂將此事如實回稟了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聞言大怒,氣得連參茶都拿不穩,連茶帶盅摔在地上,連夜叫崔媽媽來松鶴堂問話。
崔媽媽自知東窗事發,抖抖索索來松鶴堂,直至天明,都沒有回浣紗院。王素兒一夜沒睡,坐等右等等不回奶孃,便在次日一早給顏老太太請安後,便跪下給奶孃求情。
顏老太太沉默片刻,沒有理會跪地哭泣的外孫女,扶著彩屏的手去佛堂唸經。
過了半個時辰,顏老太太睜開眼,問道:“素兒還跪著?”
彩屏回道:“是,奴婢怎麼勸都不起來。”
顏老太太哀聲長嘆,剎那間,似乎又多了一把白髮,良久,問道:“你覺得該如何處置崔媽媽?”
“奴婢不敢託大,不過——。”彩屏頓了頓了,說道:“奴婢覺得,如果表小姐能主動自行懲罰崔媽媽,無論輕重,老太太都可以網開一面,放崔媽媽回去繼續伺候表小姐。但是,表小姐偏偏選擇了求情,崔媽媽是錯,表小姐念及主僕情分,貿然求情更事錯,所以,崔媽媽是萬萬不能再留了。”
顏老太太點點頭,“嗯,我也是這個意思,素兒太感情用事了,崔媽媽雖然忠心,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越幫越忙,素兒偏又器重她,崔媽媽一天在她身邊,教養嬤嬤就插不進手,形同虛設。唉,素兒旁事都還明白,可就是對崔媽媽言聽計從,我不能由著她一錯再錯了。”
畢竟是自己外孫女的乳孃,顏老太太要留下面子,對外宣稱是崔媽媽得了急病,不能留在府裡,怕過了病氣,將崔媽媽安置在北城昭回靖功坊羅鍋巷一個小院裡養病,這一養就是整整大半年!
半年過後,偏執愚忠、有些口舌不饒人的崔媽媽慢慢淡出了顏府人們的視線,崔媽媽“病好”之後,顏老太太“憐惜”她伺候了外孫女一輩子,特還了她的奴婢文書,去順天府衙門消了賤籍,做良民,賞了紋銀百兩,許她住在小院子養老送終,還送了一個丫鬟,一房人伺候崔媽媽,這便是沒有子嗣的媽媽嬤嬤們榮養的標準模式,當然,容嬤嬤那種有個爭氣的外甥除外。
崔媽媽在外,沒有顏老太太允許,不得擅自進府看望舊主;王素兒一個閨閣小姐,更是不能輕易外出,顏老太太等於將兩人隔絕開了。
不過到底是多年的情分,藕斷絲還連,王素兒的貼身丫鬟蒹葭白露都是從成都帶過來的,蒹葭前年嫁給府裡一個小管事,預備將來作為王素兒一房人陪嫁到婆家去,所以王素兒有時候將一些銀子吃食藥材布匹等好東西託付給蒹葭捎給崔媽媽,崔媽媽也將自己做的鞋襪衣服等物託蒹葭送給王素兒。
顏老太太如何不知?只是覺得不能做的太過,傷了素兒的心,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心想只要這兩人打不著照面,又有教養嬤嬤照看著,也無大礙。
——顏老太太到死都後悔自己當時一時心軟,沒有將崔媽媽斬草除根。
燕京北城昭回靖功坊,位處地安門附近,羅鍋巷位處就在次坊中央,其附近的沙家衚衕整條街都是燕京城買賣冥器用品店鋪,所以權貴豪富之家不會住在此地,這裡大多是平民百姓。
羅鍋巷的一座一進小宅院裡,頭髮斑白的崔媽媽指著院中小草亭下面的兩個馬紮子說道:“你要坐便坐,不坐就趕緊走。”
言罷,崔媽媽自顧自的坐在一個高些的馬紮子上,從針線簸籮裡拿出納了一半的鞋底,藉著落日的光芒,垂首繼續縫起來,也不命小丫鬟上茶。
這位上門拜訪崔媽媽的王夫人就是成都王老族長的四兒媳婦,按照輩分親疏來算,她還是王素兒沒有出五服的本家嬸孃,王素兒早逝的爺爺,和王老族長是親兄弟,所以素兒算是王夫人的內侄女。
四老爺是庶出,從小就不得寵,成親之後早早被嫡母分了一份薄產打發出去,帶著媳婦上京趕考,進士科最難考,四老爺這個在蜀地勉強算是才子的人物卻春闈不中,盤纏將盡,差點要到賣妻賣女的地步了。
好在他能寫一手好字,一紙好詩詞,相貌堂堂,後來為了生計,不得不放棄科舉,巴結上了永定侯,剛開始的時候,只是一個普通的清客,吟詩作賦幫助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