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安順伯夫人以娶自己為兒媳婦為條件、將薛慧許配給品蓮的大哥的事情被祖母婉拒了,所以伺機報復?
無論這位安順伯千金是什麼原因朝自己發難,面對這種幾乎是赤/裸/裸挑釁,睡蓮若刻意迴避,會落得個膽小怕事的印象,若直言反擊,則更為不妥——因為這裡是婚宴,做客人怎可無禮,不給主人家面子?
初秋的下午還是很熱的,儘管姚府的下人舉著拍子,隨時準備粘蟬,可依舊有那麼幾個漏網之“蟬”依舊聒噪的叫著,令人好不心煩。
睡蓮緩緩搖著象牙絲編織菊蝶圖畫琺琅柄宮扇,道:“薛姐姐謬讚了,詩詞歌賦,都說三分靠勤學苦練、七分靠天賦,而天賦之事可遇而不可求——不過我們顏氏老祖宗有云,‘非澹薄無以明德,非寧靜無以致遠,非寬大無以兼覆,非慈厚無以懷眾’。懷著謙遜平和的心態,修身養性,不在乎名利得失,寵辱不驚,這才是我們族人所追求的。”
說了這麼多,其實就一個意思:詩詞歌賦只是表象,修身養性才是硬道理,薛姑娘您抓錯重點了。
薛敏被睡蓮一番雲山霧罩的話繞得頭暈,隱隱聽出睡蓮有暗諷自己見識淺薄之意,不禁臉色一僵,暗想果然品蓮說的沒錯,這個九小姐年紀雖小,但是個極其難纏的主!
這時,襄陽侯府嫡出四小姐楊紫丹搖著象牙柄富貴牡丹紈扇走過來,還一邊說道:“顏九小姐說的很是,家學淵源極好的世家小姐就是與眾不同。哎呀,薛姐姐,請恕妹妹多話了。”
言罷,楊紫丹用紈扇遮著半邊臉,朝著薛敏施禮賠罪。
安順伯府五小姐薛敏頓時氣得小臉煞白!英國公府十小姐張瑩皺了皺眉,睡蓮心中暗叫:糟糕!自己被這個襄陽侯府四小姐楊紫丹當槍使了!
須知安順伯府最忌諱被人談家學淵源和祖宗!
因為安順伯的祖宗是叫做脫火赤的蒙古人,元朝覆滅時,脫火赤背叛了族人,矛頭反指元朝軍隊,幫著太祖爺將蒙古人趕出中原,驅到大漠成天兒唱“你是風兒我是沙”去了。
脫火赤因戰功而得以封為伯爵,世代罔替,其數代子孫也都在均在軍營,為大燕國效力。
和安順伯府類似情況的,還有永順伯府,永順伯府祖先是一個叫做脫歡的蒙古人。
他們丟掉蒙古姓氏,都改姓“薛”,子孫繼承了草原祖先們驍勇善戰的天份和熱血,其忠誠也得到大燕國的承認,但也不得不說,上到皇室貴族,下到普通子民,對這些血液裡流動著曾經入侵國土的外族人始終懷著戒備和輕視。
單是看他們的封號便知:安順伯、永順伯。安分順從、永遠順從。
從字面上看,這就表示這上位者對他們的防備——好比春闈發榜,一甲狀元、榜眼、探花;二甲進士及第;三甲賜同進士出身。一個“同”字,真實的意思其實是“不同”。
安順也好,永順也罷,這個封號看似表示信任,其實是不信任他們的忠誠。
所以楊紫丹一句“家學淵源”,等於將恩寵的表象撕開,□裸的暴露出安順伯府尷尬的地位來。
薛敏的臉色由白轉紅,漲得如同傍晚的煙霞。不過睡蓮沒有心思管這些,她馬上想到的是姚知芳的母親姚二夫人——這一位也是安順伯嫡出小姐!也流著蒙古人的血!
楊紫丹這句話一旦傳出,不知會造成什麼惡劣影響。可無論如何,都是自己開的頭談顏氏家訓的,楊紫丹來個移花接木,故意曲解,以此攻擊薛敏,還假惺惺的道歉,須知她不提還好,一道歉,便最後一點窗戶紙都撕破了。
姚二夫人對自己一直很照顧,今天是她長子的婚禮,怎麼才能化險為夷,解決事端呢……?
77姐妹花笑談杭州風,姚知芳警語護睡蓮
沒等睡蓮張口解圍;兩個脆軟的女聲一唱一和響起,打破了這裡的尷尬氣氛。
十歲左右,穿著鵝黃色銀絲牡丹團花褙子的嬌俏少女問道:“姐姐;‘杭州風、一把蔥,花簇簇,裡頭空’是什麼意思啊?”
約十二三歲,和楊紫丹同齡,穿著荔枝紅葡萄紋長身褙子的修長少女嬌嗔道:“你這個鵝頭,怎麼這都不明白?說的是啊,杭州人喜歡摻假,酒裡頭兌水,雞鴨裡頭塞沙;鵝羊裡頭吹氣、魚肉裡注水,綢緞上刷油粉,所以外面漂漂亮亮的,裡頭卻是空心、**一片呢。”
安順伯府薛敏像是看到救星般站起來,招手道:“賢兒,惠兒,你們坐這裡,這裡涼快。”
來人正是祖先同是蒙古人的永順伯府的嫡出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