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碩在一眾皇子中並不聰穎,他能夠與趙承乾並駕齊驅作為當時最傑出的皇子,卻是因為他有個心機極深的兒子,趙吉林。
在最初,趙承碩與趙吉林懷有目的的接近齊子澹,想要利用齊家的本領,卻也連帶的,知道了沐家的存在。甚至連沐潛與趙平樂的邂逅,也有趙吉林暗中的一分功勞。
那時候沐潛、齊子澹和趙吉林年齡相仿,恰是意氣風發的年代,就是沐潛,也曾因為愛情而不顧一切,哪怕明知前途坎坷,明知趙平樂與皇家牽扯不斷的關係。當時沐潛唯一能做的,只是搬離京城,移居京郊以避免更多的禍端,可是當他知道齊子澹答應趙吉林的懇求時,卻在那一刻醒悟過來,所謂的交情,更多的只是利用。
若不是齊子澹是他故交好友,若不是趙平樂有孕在身,沐潛絕對會拋下京城的一切,遠走避世。可是一切都恰好發生,在知道齊子澹暗中下咒迫得趙承乾夫婦亡故時,再想全身而退為時已晚。一切不過都在趙吉林的算計之中。
當沐潛趕到齊家時,見到的只是一片火光,若不是之前那一封求救的信札中提到一個密室,齊家最後的獨子也將隨之而去。
沐潛救下齊林楠,毅然決定南下避世。
也許是趙吉林忙著幫父親奪得帝位鞏固權勢,也許是滅了齊家已經足夠,也許是顧念趙平樂這實質上的血親關係,他在之後那麼多年都沒有找過沐家,抑或是不曾打擾沐家。
可是趙吉林又豈是甘心一直身居下位的人,做了十多年的儲君,他終究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找到沐潛,逼迫他回到京城,目的顯而易見。
一個平民能反抗君主的意志嗎,也許千千萬萬的平民聯合起來能夠做到,可是一個人,再是偉大,也無法撼動君主的意志,尤其是他的信念堅定無比,他的執著維繫了數十年,他看著那個位置看了半載人生。
沐潛知道自己無法改變趙吉林的意志,他能做的只是利用自己的秘術讓他不至於為難自己,甚至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只要他因此能動搖一絲半毫的意志,能夠因此顧忌到他的家人……就足夠了!
殺害先皇的計劃在沐潛到達京城的第二年就展開了,只是當症狀被人察覺、被人重視卻是半年後,在已經無可挽回的情況下,看著他們徒勞的救治,心中的煎熬,也只有沐潛明白。
討厭殺戮的人卻已經沾滿血腥,脫俗超凡的人卻已被拉下紅塵,趙吉安想起了那次寺院裡見到他的場景,彷彿被壓力和疲憊壓垮了身軀,那雙清明的眼睛不再安詳的注視對方,那裡透著死寂,是啊,死寂,為何當時自己就沒有覺悟到呢!倘若發現了,是不是,就能救下他一命……不,那時的自己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也做不到如此。
趙吉安捏緊紙書,卻猶記得這上面的囑咐。
——遠揚,當你帶上面具時,你已經不是你了!所以,收起它吧,那只是一張面具,我不喜歡我的孩子也像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一樣帶著面具生活。
——不要揭開對方的面具,你無法承受那背後的醜陋和骯髒,你的心不該被腐朽汙染,我的孩子!
——離開京城,不要再回來了!
每一句話都似敲擊在趙吉安的心口,酸澀的疼痛,卻連傷口都摸索不到,只能感受著這難忍的滋味。
她,會遵守沐潛的囑咐嗎……比起她對父親的執著和眷戀,這不是顯而易見,為何自己還不肯放棄最後的企盼,真是傻瓜……
遠處走來的侍女端著一盤子的飯菜,面色無奈。趙吉安苦澀一笑,收斂了情緒。屋子裡的人還這般逃避著現實,自己哪裡有這空閒沉思。
對如鶯點了下頭示意,趙吉安便跟著如鶯再次進屋。
如鶯將盤子放在桌上便偷偷瞧了眼趙吉安,趙吉安使了個眼色,她立馬行了一禮安靜的退了出去,還不忘把門合上。
沐遠揚依舊保持原樣沒有動靜,彷彿這一進一出帶不起她半絲好奇。趙吉安站在原地注視著她,安靜而不語的看著她,那實質似的視線,趙吉安相信沐遠揚不是沒有感覺到,她只是在逃避,可是趙吉安卻不想再等她退縮下去了!
“站住!”那沙啞的聲音在趙吉安逐漸靠近的步伐中終於響起,然而那聲音也只說了一句便又沉默了下去。
趙吉安沒有停留,他堅定的走過去,一膝跪在床榻上,前傾身子,一手抓住那白袍下的手臂,一拉一帶,那蜷縮著的身子似沒有預料到,一點反抗也沒有的被帶進懷中。
“你……”沐遠揚剛剛說出一個字就被趙吉安霸道的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