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邕都鬆了口氣。事實已經在面前,李林甫就是要一石二鳥,既將大火往太子身上引,又要將李適之等人一網打盡,目的很明顯。雖然之前便有過這種猜測,但當事實就在眼前的時候,不免還是讓人驚歎李林甫等人的胃口實在太大。
“李邕,以上指控你可都聽清楚明白了?你挪用公錢交夠朝廷官員賄賂往來已成事實,即便你否認也無濟於事。現在本堂問你,對於杜有鄰一案,你有何要說?本堂知道此案杜有鄰是主謀,你或者只是從犯,若你能揭發杜有鄰,那麼便可將功贖罪,不涉家人,你明白本官之意麼?”
楊慎矜已經不願再多加遮掩,說的話已經直接了許多,他已經對王源失去了尊重,在他看來,王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何必對他有所顧忌,他只想早些搞定此事。
李邕無聲的站在堂上,長袍飄飄像是穿在一個木頭人的身上,他知道接下來自己便要做出抉擇。其實他的抉擇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只有一條路走了。就算他不願承認這些強加在身上的罪責,他也不會倖免。就算他不願去誣告杜有鄰,杜有鄰怕是一樣不能倖免。而自己難道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對之有愧的家人被自己牽累麼?
關鍵時候,本就不是大公無私道德楷模的模範君子的李邕心裡已經做出了選擇,所有的一切汙點都自己扛著吧,他只想為自己的家人遮擋一次風雨。而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無意義的。
“楊尚書,王副使,罪官對所犯罪行追悔莫及。堂上指控除稍有出入之外罪官願意全部認罪,罪官也願意將功贖罪揭發他人,但求堂上開恩,能准予罪官機會。罪官願意盡全力配合查案。”
楊慎矜抑制不住的站了起來,長吁一口氣道:“好,也算是有擔當之人,不枉李北海之名。本官敬你,本官不會為難你,只要你積極配合本官辦案,便什麼都好說。那麼,來人,讓他畫押認罪吧。”
一名文書將長長的狀紙捧在手裡拿到李邕面前,另一名將蘸墨的筆提著遞到李邕手裡,李邕長嘆一聲提筆在下方畫了個圈,啪嗒一聲,手掌無力,墨筆跌落,地面汙了一大塊。
王源靜靜的看著李邕,他本想出言阻止他畫押,但發覺這是不明智的,事情正在朝不可控制的方向走,王源皺眉苦思,心緒翻騰。
第二二一章 阻撓
楊慎矜撫須微笑,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結果。李邕的案子不算什麼,來之前一個最大的目的和挑戰便是要逼得李邕出來證明杜有鄰的罪行,因為即便有了柳績的舉報,其實對杜有鄰構不成致命的威脅,也無法將事態擴大。
原因很簡單,柳績的話沒份量,人微則言輕,再加上以柳績在京城的人品和口碑,以及同外父之間已經半公開的矛盾,這種揭發很容易被認為是洩私憤,也很容易便被反駁。但若是李邕出面舉報,那便截然不同了。李邕是杜有鄰的好友,又是地方大員,更是大唐名士,他的話的份量和柳績不可同日而語。李邕一出面指證,基本上便坐實了案情了。
既然李邕已經畫押,接下來的一步便是李邕出面證明杜有鄰的那些所謂交構東宮妄議朝政的那些所謂的罪證了,楊慎矜決定乘熱打鐵,命人撤了狀紙後高聲道:“好,李邕,你有這認罪的態度這很好,總算你還沒有糊塗。挪用公錢的案子基本上可以了結,那麼現在本官問你,杜有鄰和你交往時說過些什麼樣的話,有些什麼樣的企圖,做了些什麼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你需得如實招來。”
事已至此,李邕也任人宰割了,慘白著臉低聲道:“罪官遵命便是,堂上發問,罪官知無不言。”
楊慎矜伸手從袖筒中取出一張紙來,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關於對杜有鄰言論的指控,打算照本宣科一句句的讀出來,並讓李邕承認杜有鄰親口說過這樣的話。這種辦法是楊慎矜獨創的審訊手法,簡便快捷,快刀斬亂麻。
王源看在眼裡,他已經不能再沉默下去,因為這已經是自己的底線。無論李邕的案子涉及到什麼官員,哪怕是一竿子將李適之等人盡數打落水中,對於王源而言那也是能夠容忍的。但一旦要將火燒向太子,王源必須站出來阻止,這是他這一趟前來的終極使命。
“慢著。”王源開了口。
楊慎矜愣了愣,他幾乎已經忘了身邊還坐著一個查案副使,剛才這一瞬間他已經將這審案大堂當成了一言堂,完全沒有想到王源會突然出聲說話。
“王副使,你有何話說麼?”楊慎矜儘量讓自己和顏悅色,他不想再這節骨眼上和王源翻臉。
王源微笑道:“是這樣,我覺得今天的案子暫且審到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