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此事再也沒有提及。倒是霽雲飛藉著替他們將軍給秋茉送東西的機會,來過王府幾次,也曾悄悄地對下人打聽青兒的去處,奈何黛玉吩咐下來,所有人不許亂說,霽雲飛也便沒什麼收穫,此後便多了幾分相思之苦,卻矇在鼓裡,終不知是何原因。
這日水溶十分的忙。天氣轉冷,農閒之時,河工上的工程便要更加緊程序。無奈天寒地凍的,那些農工個個兒都不願下水,每日都出工,但卻不出活。朝廷消耗甚大,卻不見成果。王沐暉心懷仁慈,總不能強迫民工下水,於是上摺子請皇上示下,是河工暫停,還是另想其他辦法。
另外今日刑部大牢裡死刑的犯人,也要在正午十分於菜市口公開問斬。此時雖然水溶不直接負責,但刑部如今由李丞相主理,皇上不放心,於是派耿延鋒到場監斬。耿延鋒如今因為賜婚的緣故,忠順王黨派都遠著他,所以他不自覺地靠向了水溶這邊。像耿延鋒這樣從沙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是不屑於朝廷流派之爭的,他只是打定了主意跟隨皇上而已。水溶跟皇上走得近,所以他便同水溶更加熟絡,況且還是姻親關係。所以耿水二人,如今已經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卻說到處斬的人犯裡,便有薛蟠在內。寶釵一大早便換了一身素服,陪著病懨懨的薛姨媽準備了飯菜酒水,坐了車來菜市口等待,希望能看薛蟠最後一眼,行刑前,給他喝一碗壯行酒。
哀莫大於心死。如今的寶釵雖然心未死,但也沒了幾分生機。冷玉堂如今的確把手上的部分生意都交給了她,但卻也安排了紅茗在她的身邊,凡事寶釵都要跟紅茗商議著來。寶釵原本藉著生意壯大自己力量的打算便沒有得逞。紅茗是從小跟著冷玉堂的人,在審問元春的時候過了堂,水溶便找了個理由把她放了出去。畢竟當初她抬著金銀珠寶來北靜王府行賄,黛玉只是抱著揪出幕後人的心態把她送進去的,原沒什麼大過,申斥一頓,叫冷玉堂交了擔保銀子便沒事了。
今日寶釵來給薛蟠送行,紅茗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一大早也沒難為她,只派了幾個下人好生跟著。
刑場之上,冷風蕭索,看熱鬧的人擁擠不堪。寶釵的馬車好容易尋了一個靠近刑場的角落,車伕把車停下。寶釵扶著母親下車,二人相互依幫著,身後鶯兒提著一個藍花布蓋著的竹籃,緊緊跟著寶釵的身後,慢慢的擠過人群,擠到刑場的邊上,遠遠看去,幾十名人犯排著隊跪在木板搭起的高臺上,個個身穿囚衣,脖子上插著亡命牌,冷風吹著他們原本就亂哄哄的頭髮,人人都低著頭,瑟縮不已。身後的劊子手手握鋼刀,凶神惡煞般站在犯人身後,一動不動。
寶釵挨個兒的瞧來瞧去,卻分辨不出哪個是自己的哥哥薛蟠,於是心中焦急,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媽媽,你說哥哥會不會不在這裡面?”
邊上薛姨媽早就哭了起來,摘了心肝兒般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真是造孽啊,我老婆子算來算去,總沒算到是這麼個結果……我苦命的兒啊!你到底在哪兒……”
刑場四周維護秩序的官兵便把手中的長槍一挺,對著薛姨媽嚷道:“行了行了,往後站站,別往前擠了,再擠可就按擾亂法場治罪了。”
寶釵便忍不住窩火,又暗暗地怪罪冷玉堂,知道他明明有路子,卻偏偏不管這事兒,躲到了江南去,把這一攤子扔給了自己和紅茗。明著說自己是正紅茗是副,可紅茗跟著他那麼多年,手下的下人都聽紅茗的,沒幾個人聽自己的。落到這個地步,真是可悲可嘆。
寶釵無奈,勸著薛姨媽不要哭,然後自己卻無聲地流著眼淚繼續慢慢的尋找。想著無論如何也要給哥哥送行,讓他喝上一口水酒上路。
母女二人在冷風中慢慢的走著,圍著法場轉了大半圈。只聽高臺上鼓聲響起,行刑官高喊一聲:“時辰到,行刑!”
圍觀的百姓們哭聲和叫好聲連成一片,人群頓時踴躍起來。
哭的自然是犯人的家屬,有的已經找到了親人,正在給他們喝送行酒,有的如寶釵母女二人還在焦急地尋找。再往後的百姓們看著仇家被砍頭的,便紛紛叫好。
哭喊聲聲蓋過呼嘯的北風。只見劊子手接過身側士兵手中的黑瓷碗,喝了口酒,噗的一聲吐在鋼刀上,然後用手試了試刀鋒。
但聽一聲:“行刑!”的高喊聲。
刀起刀落,刑場上一片血色瀰漫,幾十顆人頭咕嚕嚕滾到地上。寶釵嚇得慘白了臉,連連後退,卻不想有一個人頭咕嚕嚕滾到她的腳下,那人頭落下,眼睛卻兀自還瞪著,彷彿不甘心的樣子,乾裂的嘴角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