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從父母的情事糾纏中,他知道,男人一旦渴戀自由的感覺、嚮往振翅高飛的快感、希冀在千山萬水中走動:就不該有情愛的牽扯。否則除了傷透女人心之外,他再沒有任何作為。
父母的故事給他的教訓,就是父親給了母親承諾,以至於她一輩子都處在“等待”的深淵當中。他當記取這個教訓女人是如此容易受情傷,他得小心翼翼避開紫素,以免讓她走上與母親相同的路子,重蹈覆轍。
愛上像他、像霍齊這樣的男人,絕對是女人的失誤與劫數!
所以,他不能讓她錯在此、不能讓她美好的一生栽在他手上,不能讓她像他母親一樣,為了“等”這虛幻的字眼、為了心愛的男人,而變得痴痴傻傻。
遠離她是最好的決定!
她還年輕,感情也還不定,她有很多機會去結識其他更好的男人。一定會有比他優秀、穩定的男人可以帶給她幸福;要是跟會計女人錯的他在一起,她一定熬不過感情的苦!
雖然痛苦,但丁巖還是試過很多個可以讓紫素自動離開的方法。對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是最基本的作法了;他刻意在工作上為難她,安排她去做最辛苦的差事,為的就是要讓她知難而退。
沒想到,這些竟都無法奏效,她反而愈挫愈勇了。
也許是天要助他吧,今天竟憑空掉下來一個讓她不得不走的好理由。
“你早點回去跟父親認錯,做回乖巧的好女兒吧。”丁巖忍住心痛的感覺說道。紫素垂著頭,雙手握拳,低語:“不要再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什麼?”丁巖沒聽清楚她的話。
“我說,不要再告訴我,我該怎麼做!”紫素頭一揚,直截了當地迸發出怒氣。
即使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之下,她婉約的氣質仍未失一分一毫。事實上,她生起氣來就像個惹人憐愛的娃娃似的,看來脆弱有餘而火力不足。
丁巖一愣。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照著你們的話去做?為什麼不讓我做我想做的事?”
“紫素……”
“我只是課後時間打工,我這樣做只是因為我想,為什麼不可以?”
“你……”
“在別人眼中看來,我已經是叛逆、乖僻,他們也因此而爭相議論我。可我只是想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這樣也能承蒙路邊隨便一個阿貓阿狗看得起我、隨口批判我,讓我痛哭流涕地跟著照做不誤嗎?”
如果今天父親的到來、火氣沖沖的質問只因為他是一個關愛女兒的父親,她或許會羞愧抱歉,但絕不會如此不滿。可是,為什麼他挾帶的是別人的無謂意見與嚴酷評論呢?別人比較重要嗎?
“別激……”
“別人、別人?別人到底在我的人生中充著什麼角色?一個個不明究理、多管閒事的言論就能把我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把我的意願抹得一乾二淨。”紫素終於受不了地大喊:“別人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紫素!”丁巖提氣一喝,震回她愈來愈激亢的理智。
“你不這樣認為嗎?”紫素的語調轉而為哀傷。淚掉下來了,糊了她尖銳的稜角。“別人是什麼鬼東西?憑什麼指著我們的鼻子說東說西,自以為優勢、高貴、正義、充滿道德感地教訓我們?他們比較清高嗎?還是比較有學問?他們知道當事人自己是怎麼想的嗎?他們只是‘別人’而已,卻老是自抬身價、自視過高,忘了自己對我們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別人’而已!”
丁巖不能反駁她,一句都不能,反而是被她的話震懾在原地,不得動彈。
紫素說得對。別人就是別人,卻老是妄想著要接掌他們的人生。
而她把他也說進話中,跟她一起變成“我們”了,足以見得那天在家門口,大姨的話在她心裡烙痕有多深。大姨……
是哪,她也總是自以為高貴地指著他的鼻子,見一次、酸一次,看一回、罵一回。從小到大,他老是在想,她憑什麼看不起他?因為給他一半血緣,卻棄他不理、喚作霍齊的那個男人嗎?
那麼,最該恨他的人,應該是被傷透了心、夜夜飲泣的母親,而不是這些沒有直接關係、在一邊喊打喊殺、喊丟臉喊沒面子的“別人”。
紫素觸及他的心,好深、好深,深得他自己都無法想像。
他想伸手攫住這個小人兒;世界上不會再有另外一個女人這麼瞭解他,他不想錯過她,不管眼前是對是錯,不管日後是幸福是悲哀,他都不想錯過她!
丁巖的心,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