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軀體。這樣瘦削的身形行走之間沒給人一點輕盈的感覺,反而讓人感覺到空洞呆滯,飄忽如幽靈一般;最奇怪的是,女修有著一頭雪白的披肩長髮,這在修士中可謂絕無僅有,對於修為通天,擁有隨意變幻形容的神丹的修士來說,誰願意讓自己有一頭顯現老態的雪白長髮?
關小山從來沒見過這種裝扮,所以,不顧一切趕過來的他在疑惑之下現出猶豫之色,躊躇之中,他抬起右腳向旁邊的一叢枯葉用力踩去。枯葉嘎嚓聲響,小樹林的寂靜旋即被打破。
機械行走的女修聽到了身後的聲響,螓首很輕微地動了動,像是要轉頭回顧,只是,雪白的長髮小幅度地飄了一下又旋了回去,她似乎懶得理會,終究沒有回頭檢視,依舊繼續不緊不慢地向前穿行。
關小山蹙緊眉頭,緊緊盯著越去越遠的女子背影,過了半餉,忽然開口以大的嚇人的聲音喊道:“出岫!”
機械穿行的身子猛然一怔,旋即篩糠一般顫抖起來。
看到這一幕,關小山再沒有疑惑,他的感覺沒錯——前面女子是雲出岫!不管身形是如何的瘦削,不管長髮為何雪白如霜,這女子一定是雲出岫無疑!
確認之後,關小山再看到那瘦削的身形,雪白的長髮之時,耳邊驀然響起當初在至尊天好仁說的話“她沒有重新尋找雙修伴侶,還住在苦修屋,就跟苦修屋的名字一樣默默苦修,只是十分的清苦。。。。。。”
“十分的清苦!十分的清苦!十分的清苦。。。。。。”
好仁的話就像是一道道山地那霹靂,在關小山耳邊炸響,眼前的瘦削身影跟著模糊起來,好像和聲音重合到一塊去了。與此同時,他的心臟猛然一縮,像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一遍又一遍的揉搓,痛得他沒辦法呼吸。
他和雲出岫過去有很多恩恩怨怨,其中的仇怨如同清官難斷的家務事,糾纏不清,理不出頭緒,分不出對錯。其中的恩情是同床共枕近十年,是修煉上有意無意的幫助,是時不時的顧盼和牽掛。這些東西——不管是仇怨還是恩情——都已銘刻進了記憶,讓人永遠都無法忘懷。
“出岫!”
望著篩糠般劇烈顫抖的瘦削身子,關小山悲愴痛呼,雙手前伸,艱難地挪動著腳步想去攙扶。瘦削的身子是如此無力,看起來似乎支援不了多久。
眼見雙手就要碰觸到雲出岫後腰之時,瘦削的身子忽然向前一跌,踉踉蹌蹌向前衝,似乎想遠遠逃離開。
“出岫——”
關小山更加大聲地悲呼,心頭不再是被一雙大手揉搓,而是被無數烙紅的尖針戳刺。
雲出岫卻不理會,不管前面是什麼,踉踉蹌蹌全力向前衝,哪怕枝椏掛散了長髮,哪怕荊棘撕爛了袍角,只是不回頭。
“你——這是何苦呢?”
似乎因為痛疼過甚,心裡開始麻木,與此同時,一股苦澀的滋味泛上來,關小山哀嘆一聲,身子一閃,在林木間急速穿行,停下來時已經站到雲出岫身前,擋住她的去路了。
感受到前面突然多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埋頭奔行的雲出岫止住衝勢,沉默著緩緩抬頭。她抬頭的動作很慢,像是十分的吃力十分的艱難一般,但是,無論如何艱難吃力,被雪白長髮披掩的螓首總歸是在一點點地上抬,與此同時,篩糠般的身子漸漸開始平復,顫抖由劇烈到輕微,再到時不時的悸動痙攣,最後,當她完全抬起頭時,身子跟著完全平靜下來了,平靜的非常過分甚至成了呆板。和身子呆板相襯的,還有她的眼神和麵容,在幾縷白髮的遮掩下,曾經亮若星辰的雙眸此時呆板而又空洞地看著關小山,如同看的是一塊山石、一棵樹,沒有一點表情,曾經美麗如花的嬌顏此時憔悴蒼老,黃蠟之中夾著青灰,沒有一點血色。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關小山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不怕憤怒痛恨的雲出岫,不怕委屈幽怨的雲出岫,甚至不怕冷漠無情的雲出岫,不管哪種情況,他都會想出辦法對付;只怕這種狀況的雲出岫——現在的雲出岫似乎陷入到了極度自閉的瘋狂狀況,否則,任何一個修士都不會有如此憔悴蒼老的面容,任何一個修士都不會如此的呆板,好像沒有一點靈性。
“出岫~~~你。。。。。。”
關小山輕呼一聲,卻不知如何說下去了,從林容晉升為神尊之日起,兩人分別已近百年,他除了修為大增之外,一切都沒改變,對方卻像是凋零的殘花,昔日的青春嬌顏全然無蹤,疼惜地看了一眼,關小山忍不住邁出腳步,雙臂一伸就想將雲出岫摟進懷中安慰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