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
「我要陪著老師。」他說。
「我想不出有什麼我們非得出去不可的理由。」竟陵也開了口,他從門板上直起了身,毫無畏懼地直視著尚融,見顒衍對他投來一眼,竟陵別過頭又補充。
「……衍的身體狀況,跟所有人的命運都息息相關,你要跟衍說的話,我們沒理由不能聽。」
秉燭知道他的意思,對在歸如土地廟戴罪服役的妖神來說,土地神的壽命長短就等於他們服役的期限。一但身為管理人的土地神死亡,這些實質上被處以極刑的罪犯,就得重新被送回大寺,等待下一次服役的機會。
一但顒衍有什麼三長兩短,竟陵也好忌離也好,甚至連他也是,接下來都將不知何去何從。現在宿舍裡這些人,未來可能再也無法見面也說不定。
尚融臉色一沉,他和竟陵對視半晌,張口似乎就要發作。這時尚融懷裡的顒衍卻開口了,聲音細如蚊蚋。
「你們……全都出去吧!」
顒衍掙扎著直起身,但很快又委頓回去,抓著床單喘息。「先出去……我沒事的。竟陵,麻……煩你,你帶秉燭出去,抱歉,我……我很快就……」
大概是很少見顒衍如此低聲下氣,竟陵怔了一下。他張開口,好像想說些什麼,但看著顒衍虛弱的眉眼,還有因為疼痛而顫動的胸膛,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地轉過身,尾隨著久染等人出了房門。
「秉燭,你也……出去。」顒衍掙開了秉燭握著他的手。
秉燭猶豫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直起身來,跟著竟陵走到房門口,又回過頭。
「老師……真的沒問題嗎?」他凝視著顒衍的黑色瞳仁問。
顒衍難得擠出一絲乾澀的笑。「沒事,就說是老毛病了。你要真這麼閒,就去做晚餐,我餓死了,我可不想忙了一天之後還吃小七的國民便當。」
秉燭又多看了他兩眼,這才遲疑地步出尚融的房間,反手掩上了房門。
室內只剩下尚融和顒衍兩人,頓時一片安靜,只有顒衍心臟鼓動的悶響。
「為什麼……不肯讓我知道?」尚融持續喂著血,壓低著嗓音問道。
顒衍沒有回答他,他仰躺在尚融的胸口上,深吸了幾口氣。尚融見他雙目茫然,竟似在看著天花板,或是天花板外無垠的天空。
「尚融……」半晌顒衍喚他,「尚融……顒壽他,我爸他……是怎麼死的?」
秉燭夜話 180
「尚融……」半晌顒衍喚他,「尚融……顒壽他,我爸他……是怎麼死的?」
尚融怔了一下,從小時候開始,顒衍就很少提起自己的父親。尚融本來以為,顒衍自幼失恃,對自己的父母應該十分感興趣,所以常常挑些顒壽小時候的趣事和他說。
但沒想到顒衍對那些總是興趣缺缺,年紀漸長之後,尚融甚至每次提起顒壽,顒衍都會刻意閃避,不是說自己該去睡了,就是用別的話題帶開,彷佛那是某種地雷,一觸碰就會在他們之間炸開似的。
顒衍會主動問顒壽的事,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尚融不由得微感訝異。
「……說真的,我並不是非常清楚。」
良久尚融開口,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又或許是已激動過太多次,最終迴歸的漠然。
「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那時候顒壽還在當歸如土地神,和現在的你一樣。那時候除了護送你去學校以外,我每天都待在廟裡陪著他,因為我知道歸如這地方有多麼危險,顒壽對那些妖魔鬼怪來說,又是個會走動的大餐。」
尚融說著,似乎又忍不住回憶起來,唇角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顒壽的能力強歸強,人卻有點傻,遇事也沒什麼應變能力,和你大不相同,常常被妖鬼騙得團團轉,我很難放心丟下他不管。」
尚融的聲音,平靜中充滿著波濤洶湧。
「但只有那麼一次……顒壽主動請我去辦一件事,我離開歸如回到神山,大約只有兩、三天的時間。回來就看到土地廟石已經破了,整間廟被毀得只剩斷垣殘梁,而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就躺在那些廢墟里,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四分五裂。而你就壓在他的身下,胸口穿了個拳頭大的洞,早已經斷氣了。」
尚融像是自虐似地,極盡寫實地描述著。顒衍試著想像,如果有一天自己回到土地廟,發現的是這種景況。顒衍實在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保持神智正常。
「但顒壽和我一樣是神格者,肉身雖然毀滅,意識卻會保留一分在精守裡。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