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國聽得很認真,且不時凝神靜思,卻沒有馬上發表評論。待黃一平說完,他又示意江大偉:“嗯,唇齒論。你是大秘書,也說說高見。”
“依我看,秘書除了基本的政治素質、個人品德、文字功夫,關鍵在服務二字。你想啊,像廖市長你們這樣的重要領導,操持一方黨政,可謂殫精竭慮、日理萬機,很多事情都得親力親為。給你們配個秘書,絕不單純是配了一個文字匠,一個木偶似的保鏢、隨從,而是要幫你們減輕生活負擔、做好服務工作。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一個合格、優秀的秘書,得像冬天裡的暖爐、夏天裡的冷飲、飢渴時的甘露、跋涉途中的柺棍,隨時隨地讓領導稱心滿意。說得不客氣一點,如果所有的秘書,都能達到當年李蓮英服務慈禧太后那樣的水平,也就算是圓滿了。”江大偉所言,與他的實際經歷比較接近。當年他做秘書時,那種唯唯諾諾畢恭畢敬的樣子,就曾被機關裡一些人背後稱作江公公。
“哈哈哈,有意思。你們兩個,一個是唇齒論,一個是服務論,甚至還搬出了個清朝太監,真是有意思!”廖志國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的觀點可能與你們有所不同,對與不對暫且不論,先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探討,唔?一平啊,你那個什麼唇齒論,雖然不無道理,表面上看似乎溫情脈脈,非常能夠打動人、迷惑人,可是畢竟有些牽強,甚至具有極大的虛偽性、欺騙性。你想啊,唇與齒是什麼關係,那當然是平行關係,頗具江湖氣息的哥們兒義氣。雖說領導與秘書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可畢竟分工有所不同,事實上的地位不對等是客觀存在,所謂唇齒相依也好,唇亡齒寒也罷,一般情況下也許能夠做到,特殊情況下就未必嘛。尤其是生死存亡、性命攸關的時刻,就更加不可能了。這個,別人沒有體會,你黃一平總會有的吧?還有,大偉那個服務論,實在倒也實在,卻過於庸俗與淺表,對一般平庸領導而言也許可以接受,可是對理想志向、能力水平不俗者來說就遠遠不夠,畢竟各人的境界與要求不同。在我看來,生活上的周到服務,還只是秘書的一個側面,屬於起步層次、初級階段,更重要的是工作上的輔佐、感情上的融合。唔?”
中國式秘書2 第二章 8(1)
很顯然,廖志國對自己的這番高論感覺非常滿意,且大有繼續發揮下去的興致。
“好的秘書,應該與領導合二而一,組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有機體。這就像一具健康的肌體,如果領導是大腦、是心臟,那麼秘書就應該是耳朵、是眼睛、是喉舌、是手腳,總之必須是領導肌體上的一個有用部件,而千萬不能是多出來的疣子、痦子、第六趾,或者是干擾肌體正常執行的雞眼、肉刺,更加不要做盲腸、病毒甚至癌細胞。
“衡量一個秘書是否優秀,主要看他和領導之間的關係達到了怎樣的境界。別看有的秘書整天在領導面前忙前忙後,俯首帖耳,可是未必就能和領導想在一個點子、忙在一個節拍上。秘書分三種:一種是知己心腹型,一種是基本信任型,還有一種是表面應付型。所謂知己心腹,那就是彼此心有靈犀,無論公務還是私事,包括個人感情隱私,無話不可談,無事不可託,彼此信任甚至勝過了自己的親人。基本信任哩,那就可能僅僅限於公務範疇,侷限於工作上用得比較順手、放心。至於表面應付那種,相互可能就像一對沒有感情的夫妻,看上去客客氣氣,相敬如賓,卻存有極強的不滿之意、戒備之心,距分居、離異也許只是一步之遙。”
廖志國的一席話,令黃一平感覺震動。
幸虧此時來了一個電話,聽上去好像是蘇婧婧從陽江打來的。趁著廖志國接電話,江大偉藉機上了廁所,黃一平也獨自溜到走廊上。他真是有些擔心,如果繼續說下去,廖志國會不會說出什麼令人難堪之言。
眼下的話題,雖然是由剛剛結束的晚宴扯起,談論的是副省長秘書該不該幫領導代酒的事,可到最後還是慢慢滲透到自己跟前。就像一汪正在蔓延的水,攆著你的腳步追,避不開躲不及。
跟隨廖市長兩個多月來,他們之間也有很多聊天的機會,有時是在車子上,有時是在辦公室,包括在陽江廖市長家裡,話題也很廣泛,氣氛大多比較隨意。像今天這樣聊及怎樣做秘書、領導與秘書關係之類,卻是第一次。而且,廖市長這通評述,很顯然並非完全隨興而發,而是早就醞釀在胸,絕對是預有準備。
黃一平忖度,廖市長關於唇齒論的一番點評,自然是衝著自己與馮開嶺的那段往事,既有對馮的針砭,也有對自己的提醒。然而,關於江大偉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