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將門拍上,先瘋狂地在菜板上剁了一氣後又將鍋鏟在鐵鍋裡敲得叮噹作響。盡情地發洩著心中的悶氣。
叮噹聲傳到院子裡對弈的二人耳中,遲離平靜地認真整理著棋盤棋子,白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許扶袖手旁觀, 試圖從這張臉上找出些記憶深處熟悉的影子,從而證明自己的某個猜想。
遲離注意到了,但是並不太在意,他將最後一粒棋子收入棋盒,抬眸看著許扶道:“我想問東家一個問題。”
許扶道:“我說不想聽,你就不問麼?”
遲離微笑:“當然不會。我想問東家,如今朱後已死,昏君無德,馮家更是知曉了你與二娘子的秘密,康王功虧一簣,立儲不成,必生怨憤。人心浮動之下,又有晉軍壓境,梁王謀反,眼看著這大華即將混亂一片,正是英雄豪傑順勢而出的大好時機,是不是這樣?”
英雄豪傑當順勢而出這不假,但也是陰險卑鄙,忘恩負義的小人出來群魔亂舞的最佳時機。許扶瞳孔微縮,沉聲道:“我也想問,朱後之死,晉軍壓境,梁王謀反,馮家得窺蕭家往事,都是你們做的吧?”
遲離提起茶壺給許扶斟了一杯涼茶,淡淡道:“我們等了很多年,一直等到現在才有了機會。”
這話等於預設,許扶握緊拳頭,指關節微微發白,聲音壓抑而憤怒:“蕭家待你那位藏頭露尾的主子不薄,何故相逼至此?我一直都想問他,日後他若到了地下,可有顏面去見著我父?如此忘恩負義之輩,魑魅魍魎之屬,又怎配得天下,居大位?”
遲離垂眼盯著面前茶杯裡碧綠的茶水,許久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是沒辦法……何況朱後一事首尾處理得極其乾淨,並不會牽扯出來。至於馮家,不過空穴來風,並無真憑實據,又能將你們如何?不過是分化馮氏與康王府的手段,不會傷及根本。至於你們所受的委屈,待將來成事之後,我會與殿下進言,定當好生補償你們。”
許扶死死盯著遲離,不放過他面上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情,冷笑道:“這說辭可真好。現下是不得已,分化對方的手段,但若是我們不聽話,只怕就是無常手裡索命的鐵索!將來?將來如何誰能知曉?說不得蕭家就要真正的絕戶了!”說到這裡,冷不丁話鋒一轉,問道:“你的手藝果然是跟著遲伯學的?如此算來也可算是衣缽傳人,他就這樣死了,怎不見你有絲毫傷心?阿貓阿狗相處得久了也會難過,好歹是個人呢,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後頭這話語氣譏誚,說不出的輕蔑鄙夷,只要是個正常的人聽了都會覺得憤怒。
遲離有些憤怒,正想說什麼,就聽一人朗聲道:“這是遲老的選擇。蕭尚書忠於大裕,忠於聖上,所以雖身死家破卻仍然心甘情願,甘之如飴。這就是信念!這就是忠誠!這就是大義!你身為蕭家的子孫,也曾享受過大裕賜予你的榮光,但你卻貪戀榮華安逸,忘了根本!”卻是黃一多從外疾步而來,邊行邊斥,毫不客氣,與前些日子脅迫中又帶了幾分哄騙的態度完全不同。
許扶知道他今日早間曾去見過許扶,雖不知他二人達成了什麼協議,但看他態度大變,如此囂張,心思便在瞬間轉了幾個彎,面上卻越發冷峻,仍然冷笑道:“真是顛倒黑白。”
黃一多不客氣地坐下來,道:“勝者為王。”言罷微微一笑,低聲道:“你到底是太過年輕,不懂得審時度勢。做人還當柔軟一點的好,許大學士就沒教過你這些?”因見遲離吃驚而期盼地朝他看過來,便笑著點了點頭,和藹地道:“小遲可以先去做事,我有話要同蕭七公子說。”
遲離默不作聲地起身離去,黃一多笑看著遲離的背影,眉間滿是喜悅。許扶看在眼裡,心裡越發有底,淡淡地道:“你想說什麼?”
黃一多轉頭看著他道:“我替許大學士傳遞一句話給你……”
風吹過老榆樹,一片微黃的樹葉隨風飄落下來,剛好落在許扶懷裡。許扶看著葉稍的那個蟲眼低聲道:“好,即便有西晉支援,即便有梁王吶喊助威,但老賊不死,這城中便仍如銅牆鐵壁,又當如何破之?”
黃一多胸有成竹地道:“這就不是你關心的事情了。你只管按著我吩咐的去做就是。”因見許扶眉間的不屑,便又重重地強調了一句:“你便不信老夫,能不信許衡?”
許扶撫落膝上的黃葉,道:“讓許府的人自己來同我說。”
黃一多大笑起身而去:“你會等到的。”
梧桐宮中,一身素白的劉昭儀半躺在美人榻上,失神地看著頭上的素色帳幔,蒼老鬆弛的眼角不時神經質地顫動著,在她腳邊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