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袍,心想自己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穿上這般漂亮的衣衫了,他有些嫉妒地微微笑了,夢囈一般地輕聲道:“是安六。許扶恨透了你,巴不得你去死,他已經答應了,可惜呀,賀王府竟然就這樣倒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手臂抱著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安六?許扶答應了什麼?”張儀正蹙起眉頭,正想再問兩句,就見趙璀的頭軟軟地垂了下去,甚至於口鼻都埋在了泥濘裡。他驚覺不好,迅速去拉趙璀,卻只看到趙璀護在腹部的手鬆開,一把匕首深深插入到腹腔裡,只剩了刀柄在外。
趙璀帶著幾分得意的往外吐著血沫子,他才不給張儀正折磨自己的機會,安六,安六這個卑鄙惡毒的小人,賀王府倒了是不夠的,安六該死;許扶兄妹也該死;張儀正也不該得意到底,都去死吧。張儀正應該把安六給弄死,許扶應該得到張儀正的猜疑,康王府應該被老頭子他們給整垮才好,當一切都成了泡影,許櫻哥當然也就得不到好下場。
你不愛我,我也再不愛你了。我這般悽慘的死了,你也不會有好下場。
我若能有崔成的好運再次歸來,你們給我等著;我若不能,我便在地下等著你們。
趙璀微笑著看著黑沉沉的天空,看到花團錦簇的人間三月,看到自己鮮衣怒馬徜徉於繁華的上京街頭,看到自己意氣風發地與肖令等眾權貴子弟揚著球杖賓士於馬球場上……冰冷的雨水傾瀉而下,將體溫和鮮血帶離他的身體,他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
張儀正將長槍輕輕撥了撥趙璀的頭,確認他真的死透了之後,將槍尖在趙璀那件早就泥濘汙濁不堪的月白色薄紗袍子上擦拭了又擦拭。
朱貴遠遠看著張儀正將趙璀挑落馬下,又看到張儀正低聲同趙璀說著他聽不見的話,終於看到趙璀死去,張儀正擦槍的時候,他全身上下早就被雨水淋透,冷得上牙磕下牙。他將手裡挑著的油皮紙燈籠換了隻手,有心想上前去幫忙,卻又看張儀正委實擦得太過仔細,那道側影看著實在太過鋒利,他竟不敢出聲,更不要說是上前。他自進入康王府以來,死人也見過不少,手底下也是有人命的,但今夜他竟覺著有種透骨的冷和詭異,他不知是因為天氣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便只有抬頭四處逡巡,想分散一下注意力。然後他看到馬車的後面有人影閃過,於是他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事做,他大喝一聲:“誰在那裡!”拍馬趕了過去。
早有坐在馬車前的侍衛迅速抽刀回頭下車,準備趕上前去,張儀正卻只是淡淡地道:“不用管。砍下他的頭,明日一早掛在牆頭上。”
朱貴便又生生勒住了馬:“是。”
張儀正翻身上馬,把槍仔細掛好,道:“留兩個人收拾,其他人跟我回府。”
雨終於停了下來,許櫻哥將手撐著下頜,看著面前*的雙子低聲道:“你是說,之前趙璀似是想和三爺說什麼,卻被三爺一槍挑落馬下?後面你離得太遠沒聽清他們說些什麼?”
雙子道:“是。後面不知三爺與趙四爺說了什麼,趙四爺很是害怕的樣子。”
許櫻哥沉默片刻,輕輕擺手:“你辛苦了,下去換了衣服喝碗薑湯好好歇一歇。”
雙子行禮起身,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奶奶,小人走的時候露了行藏,雖則沒有追來,卻不知是否被看見了。”
許櫻哥點點頭,道:“不要緊,你先去歇著。”
雙子默默退下,青玉走上前去往許櫻哥的茶碗裡續了些茶水,輕聲道:“奶奶,您看……?”
許櫻哥起身道:“收拾收拾睡吧。”想了想,又道:“備下熱水澡豆並衣裳,想必三爺回來後很想洗個熱水澡。”
張儀正很累,這種累是打心底生出來的,卻又覺著十分輕鬆,仿似每一個毛孔都能暢快呼吸了。他在隨園附近遇到了由紫靄送出去的雙子,紫靄看到他有些畏縮,雙子卻是半點不避地在雨裡給他磕了個頭,雖無多話,神態比之從前更恭敬了幾分。
這個點兒在這裡遇到雙子,張儀正當然心知肚明是為了什麼,他忍不住想,倘若自己是真正的張儀正,並且很想聽趙璀說點什麼出來,那麼在那個時候,雙子只怕是拼了命也會提前終結趙璀的命吧,許櫻哥又會與他怎樣一個解釋?但假設不過是假設,也許,倘若他是真正的張儀正,他就不會這麼想殺趙璀,或者便是要殺,也不會親自動手去殺,那麼也就沒了後面的假設。於是張儀正微笑著命雙子起來,腳步輕快地越過紫靄與雙子走進了隨園。
燈光下,已經梳洗完畢,只著了一身素淡裡衣的許櫻哥正倚在燈下看書,看到他進來,